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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曜昨夜为了郑觉一事, 一直折腾到亥时,问的差不多之后便让两个学生看着他,自己派小厮回家传了个信, 在斋房将就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他便带着郑觉,直接去了齐监丞和庞司业的斋房。

    齐监丞刚来斋房, 屁股还没坐热, 便听到杭曜的告禀,当场大怒。

    “胡闹,太学三令五申, 严禁学子嫖赌, 你怎敢明知故犯,还去借行钱①赌,岂有此理!”

    郑觉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眼底乌黑, 脸色极差。

    “学生知错了。”

    齐监丞不停来回踱步:“能在太学念书, 那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幸事,你说说你, 不好好珍惜机会, 竟然把心思花在赌钱上, 龙舟竞赛有什么好赌的?”

    “朝廷每月给你们贴补, 是希望你们衣食无忧,更加勤奋念书, 不是让你们去赌的!”

    郑觉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庞司业和齐监丞差不多年纪,微胖,对这件事反应并不大,端着茶碗道:“齐监丞, 学生赌个钱而已,该处罚便处罚,您犯不着生这么大气,生气伤身啊。”

    杭曜看着他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蹙了蹙眉头,开口道:“此次并不只是简单的赌钱。”

    齐监丞道:“他还干了什么?一并道来。”

    “这件事还要从膳堂的吕大郎说起。”

    杭曜把昨夜郑觉交代的情况一一道来。

    原来郑觉早就沉迷赌博,时常趁着午休和旬假去赌坊,赢少输多,不仅把家里给的生活费用输光了,太学发的贴补也几乎都搭了进去,后来还去借行钱。

    最近靠着在赌坊的小小翻本,加上借的行钱,他又想在端午节龙舟竞赛上赢个大的。

    然而龙舟竞赛出乎意料的比赛结果,让他赔了个底掉。

    这回他是真的还不上了,追债的人追得格外紧。

    就在这个时候,膳堂的吕大郎找上了他。

    吕大郎是膳堂的掌勺大厨,平日也会去赌坊玩几把,他在里面见过郑觉。

    他声称不仅可以替郑觉瞒住赌钱的事,还能借他钱,早日还掉利滚利的行钱。

    但是有一个条件,让郑觉去构陷太学门口的温氏小食摊,目的就是让她摆不下去。

    郑觉自觉走投无路,照做了,于是便发生了接二连三的虫子事件。

    齐监丞这会儿气得猛拍桌子,连骂:“卑鄙无耻!”

    “杭博士,”庞司业道,“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吧。”

    杭曜淡声道:“司业说得在理,这种事自然要找当事人对质才好,我已经派人去请膳堂的黄管事和吕大郎过来。”

    庞司业脸色沉了沉。

    太学谁人不知膳堂管事的黄铜是他的小舅子,而吕大郎又和黄铜沾着亲。

    如果这事是真的,一旦传扬开,于他的名声也不好。

    庞司业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已经差不多信了。

    他那俩亲戚眼皮子浅得很,是做得出这种事来的人。

    少顷,黄铜和吕大郎一前一后来到斋房,他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吕大郎一看见郑觉,心里咯噔一下。

    二人见礼后,黄铜问:“不知司业、监丞找我们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齐监丞带着怒气道:“这个叫郑觉的学生,说你们膳堂威逼利诱他去污蔑外面摆摊的温娘子,好让她做不下去,有没有这回事?”

    黄铜吃了一惊,大呼冤枉,看向庞司业,差点要喊“姐夫”。

    “庞司业,我都不认识什么温娘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下作的事,”他想了想,看向吕大郎,“老吕,不会是你干的吧?”

    吕大郎一脸心虚,也坚决否认。

    “明明就是你让我做的,”郑觉指着吕大郎喊,“你说最近吃膳堂的学生越来越少,都是因为温娘子,大家都去她的食摊才不去膳堂的。”

    “你还说只要把温娘子赶走,膳堂的买卖就会好起来,不然的话,黄管事要撤掉你掌勺大厨的位置。”

    郑觉一股脑全秃噜出来。

    “你胡说,”吕大郎慌慌张张地辩解,“他这是污蔑,我没干过。”

    郑觉道:“我还有你借给我钱的字据,是你亲笔写的,咱们可以比对字迹。”

    “放蝇子、茶婆子,也是你教我的,你说吃不死人,能恶心人就够了。”

    “你还有何话说?”杭曜冷冷地看着吕大郎。

    吕大郎一张胖脸这会儿急得冒虚汗:“我冤啊,我一掌勺大厨,怎么会和一摆摊的小娘子置气呢?”

    然而此时他的话毫无说服力,在场的人眼神里透露的都是不信。

    “黄管事,你替我说句话啊。”

    黄铜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老吕啊,膳堂最近人少了,我是让你查找缘由,但我的目的是望你提高厨艺,做好吃食,招揽学生,不是让你使下三滥的手段坑害别人。”

    吕大朗闻言瞪大眼:“明明是你说都怪那姓温……”

    黄铜打断他,沉着脸色道:“别再狡辩,赶紧坦白认错,说不定庞司业还能绕过你这回。”

    吕大朗望着黄铜,胸脯起伏不定,忍了好半晌,才撇开脸闷声说:“是我,我怕丢掉掌勺大厨的位置,才……才被猪油蒙了心。”

    他一承认,这件事基本掰扯清楚了。

    杭曜冷脸旁观,心中有丝后悔,后悔以前怎么还天天去膳堂吃这种人做的饭?

    庞司业和齐监丞随后痛斥了吕大郎几句,他不敢辩驳,唯唯诺诺地受着。

    庞司业道:“监丞,他们俩违反了学规,你看该怎么办?”

    齐监丞则看向杭曜:“杭博士,这郑觉是你的学生,你认为呢?”

    “按照学规,秉公处理,”杭曜淡淡道,“不过,我认为处理此事还需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庞司业蹙眉:“你是说那位温娘子?”

    “正是。”

    “有这个必要吗?这是太学内部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参与进来不妥当。”

    杭曜神情认真:“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理应得到正式的道歉和补偿。”

    “杭博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齐监丞捋了捋胡须,“那位温娘子现在可有来摆摊?”

    杭曜道:“我已让人去请她过来。”

    庞司业:……

    又是提前请?

    合着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们几个只是来走流程的?

    那头温仲夏得知杭曜请她进太学,商讨郑觉之事,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并向等候的客人告了会儿假。

    徐袖忧心忡忡:“夏儿,你这进去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太学里都是读书人,应当会讲道理的,我去去就回。”温仲夏安慰了嫂子几句,便随着学生进了锡庆院。

    在门口摆摊两个多月,这还是头一回进来。

    自太学从国子监独立出来,搬到锡庆院后,这里经过多次修缮扩建,故而建筑看上去都比较新,风格典雅秀美,又不失庄重。

    假山怪石,绿树成荫。

    不仅有孔夫子的塑像,走廊上还挂着不少名人的诗词大作,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一路上,学生看见她都面露诧异,有的也会和她打招呼。

    到了办公的斋房,温仲夏走进去,一眼看到站在侧面的杭曜,杭曜冲她微微颔首。

    温仲夏望着站在前方的两位老者,猜测他们的职位不低,福身行了个礼。

    齐监丞虽没吃过她做的吃食,但也听说过一两次,今日一见,原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娘子,落落大方,举止得体。

    他颇为欣赏道:“温娘子,你可知道请你来所为何事?”

    温仲夏看了眼左手边垂头不语的郑觉,点头:“初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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