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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扔下那烧火棍希锦吩咐秋菱:“把这老贼虫给扶进柴房去,且等阿郎回来再做定夺。”

    秋菱哆嗦着,赶紧去扶。

    希锦压下火气,自己先进屋。

    她先过去奶妈屋里探了探,奶妈已经哄着芒儿睡着了。

    孙奶妈也是脸上煞白,忐忑地说:“郎君睡得踏实,没听到外面动静。”

    希锦:“行,好生照顾着。”

    孙奶妈战战兢兢点头。

    希锦知道孙奶妈把外面的事都听到了,这样也好。

    回到自己房中,希锦躺在榻上,她自然是睡不着。

    她在想着,这孙嬷嬷往日诸般惹人生厌,倚老卖老,她想着她是个老人,便忍着了。

    最近实在是有些过了,才打压一番。

    可谁知道她竟然起了这种算计。

    她一番反思,想着一个是自己算错了人心。

    是自己操之过急,试图让穗儿和秋菱把她替下去,殊不知,那两个到底年纪小,其实没什么心机呢。

    一时又想着,阿畴倒是精明的,自己根本没多想,他却一眼看出孙嬷嬷有问题。

    他其实比自己以为的要能干许多,可偏他往日低调本分得很,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个人,看似实在,但其实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

    思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芒儿能被他放在心上,到底是他的亲生血脉。

    只是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也像孙嬷嬷这般,为了些许利益,就反过来算计自己。

    当想起这些,她又将这事好一番盘算。

    他是赘婿,按照大昭律法,若是自己没了,他倒是能得自己三分之一的家产呢。

    希锦这么想着,真是遍体生寒。

    孙嬷嬷照料自己这么多年,竟做出这种事,其它人呢,都是隔着肚皮的人心!

    她便觉得满世界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没有一个人是能依赖的!

    她的芒儿还小,要想长大不知道多少年。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又觉得,其实阿畴还是比其它人要靠得住。

    至少他心疼芒儿,不会对芒儿不好。

    她若不信他,又能去信谁?

    一时又记起来那霍二郎,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嫁给霍二郎,不知道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喧嚷声没了,院子里格外安静,那脚步声就很明显。

    希锦一下子坐起来,侧耳仔细听着。

    她听到了阿畴的说话声,和他一起回来的是宁家族里的几位哥哥。

    她当即略整理了衣容,出去见了,却见跟在阿畴身后的正是穗儿,头发凌乱,衣服也脏了,眼里泪汪汪的。

    穗儿显然是惊吓不轻,看到灯火都怕的,只一个劲地躲在阿畴身边,怯生生的。

    希锦见此,便让秋菱领着穗儿回去房中休息,再煮些圆子给穗儿吃。

    穗儿还是有些怕,求助地看向阿畴。

    阿畴没什么表情地道:“听从娘子的吩咐。”

    穗儿咬着唇,低下头,无声地跟着秋菱进屋去了。

    希锦看这穗儿被吓成这样,心想这怕不是吓傻了,不过也没办法,遇到这种事了,只能慢慢养着了。

    当下她上前,谢过几位哥哥:“大过节的,倒是劳烦几个哥哥走这一趟了。”

    二堂哥叹道:“谁曾想竟出了这种事,人能找回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再做计较。”

    希锦自然应着。

    一时几位族中哥哥先走了,阿畴陪着希锦进了屋,和她大致说了情况。

    看样子孙嬷嬷已经和人牙子说好了的,她把穗儿带出去,人牙子绑了人,直接带离了汝城,卖给过往人。

    幸亏阿畴过去的及时,又是报官了的,他拿着穗儿的市券和籍契去,那几个人牙子还不认,要闹腾起来,后来也是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叫了官府,这才慌了,拔腿要跑。

    阿畴道:“官府应该能捉拿住他们。”

    希锦听了这些,却是心中茫茫然,喃喃地道:“也亏得你眼力好,找得及时,不然——”

    如果穗儿真被拐了,于自家而言,凭空少了一个丫鬟使唤,那自然是诸多不便,到时候还要重新买一个。

    当然了,废些银钱而已,倒也没什么。

    但是于穗儿而言,却是没好日子。

    这种私底下拐卖的,十有八九不走官方买卖的正路子,身份不明,不可能卖到什么大户人家了,只能卖给私窑暗娼,日日接客,被万人骑万人入,熬上几年灯枯油尽成了老妈子,便做些苦差事,最后死了能有一张破草席就算是福分了。

    阿畴:“那孙嬷嬷呢,你打算怎么办?”

    希锦叹:“我今天打了她一通,先让她吃个教训,别的我一时也想不到,你觉得呢?”

    她娘在时自然都听娘的,娘没了后,她还没做过这样的主。

    今天打了一通,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阿畴沉吟道:“今天太匆忙,问到穗儿的下场我便出去寻人了,其实我还有些疑问,明天再问问,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定夺吧。”

    希锦听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觉得她吃里扒外了?”

    阿畴略沉默了下,道:“是。”

    一时希锦无话可说。

    孙嬷嬷在自己跟前不知道说了多少阿畴的小话,看来阿畴都是心知肚明的。

    甚至孙嬷嬷和希钰勾搭的事,阿畴可能也知道。

    他如今自然趁机查个清楚。

    想到这里,希锦略蹙眉道:“其实只凭她想害秋菱,我们已经不能留她了。”

    阿畴:“是,不能留她,但怎么打发她,明天再商议吧。”

    希锦点头:“好。”

    当下阿畴去洗漱,希锦独自躺在榻上,难免有些胡思乱想了。

    其实她也明白这孙嬷嬷留不得,打不打也没什么,今晚故意那样打孙嬷嬷,是打给秋菱和其他家仆看的,让他们知道背主的下场。

    不然有样学样,以后信得过谁。

    他们还有个芒儿,若是哪日谁对芒儿起了歹心,那才叫天大的祸事。

    这时候,阿畴洗过,熄了灯烛,上了榻,径自撩起希锦身上搭着的锦被,进来了。

    希锦只觉男性的温热气息伴随着清爽的澡豆香传来,她心间一酥,便挨过去。

    阿畴顺势将她揽在怀中。

    希锦被男人修韧有力的臂膀环住,她觉得自己很柔软,像一抹云,被轻轻压在了他胸膛上。

    她抬起眼来看他,他的眼神素来清冷,情绪寡淡,好像永远和这世间的浮华泾渭分明。

    不过此时,朦胧的光线中,她看到他褶线分明的眼皮垂下,眼神中竟有着柔软的疼惜。

    于是希锦鼻子便泛酸了。

    爹娘没了,她知道她得支撑起门户,所以她总是会多想,处处算计着。

    可今天实在经历了太多,先是见了三年未见的霍二郎,遭遇了街上一片混乱,回到家又发现家里丫鬟丢了,多年老嬷嬷背叛自己了。

    今晚种种于她来说,自然是从未经历过,便是当时也算冷静应付过去了,但其实躺在榻上细想,心都在簌簌发颤。

    好在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也许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还可以陪着她,和她一起把事情处理了,也会和她一起护着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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