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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先竞月这般举动,那萧先生的眼角不禁微微一跳,眼神里首次透露出来一丝慌乱,然而目光一转,顿时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笑意。他当即站起身来,反而向先竞月迎面走上几步,扬声笑道:“话说如今这天底下,还真没几个人能让我看得上眼,竞月兄你算一个。倘若我今日真要死了在竞月兄刀下,或许倒不是坏事。凡人一生数十载,终究难逃一死,既然迟早都要死,今日能死在一个自己钦佩的人手里,也算无怨无悔了。”

    说完这话,萧先生便是哈哈一笑,显得极是洒脱。却见先竞月面无表情,手中的纷别已缓缓出鞘,露出一截漆黑的刀身来,与那漆黑的刀鞘是一般颜色,隐隐散发出一丝彻骨的寒意。

    萧先生仿佛毫不畏惧,径直踏上一步,站到了先竞月身前的半尺之处,嘴里大笑道:“我这人虽有些自命不凡,但自问行事低调,从不四处招摇,甚至连名号都不曾在江湖上留下过。可有一点不好,那便是有个嗜烟如命的毛病,所以此番才被人抓到,顺藤摸瓜将我揪了出来。实不相瞒,正如我方才所言,此番我现身湖广,便是受了闻天听那小老儿的托付,要来寻回朝廷遗失的那两千万两白银的军饷……”

    伴随着他的说话,先竞月的纷别也终于完全出鞘了,春光照耀之下,那漆黑的刀身上,刀刃出清晰可见有好几个缺口。这每一个缺口,分明都记录着一次血战,一次生死。

    萧先生的声音继续说道:“……不料眼下洞庭湖的这一湖水,却是深得紧了,竟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倒教我无从下手。所幸的是,想不到如今正值头疼之际,恰巧便在这净湖侯府中遇见了竞月兄,可谓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当真是喜从天降。”

    萧先生这番话说完,先竞月终于开口了。这是他自两人见面以来第一次说话,只是淡淡地说道:“不错,的确是喜从天降。”

    然后,先竞月便将手中漆黑色的纷别高举过头顶,刀锋在湖风的吹拂下,发出轻微的破空之声。看他这架势,正是他那招‘独辟华山’的起手式。

    纷别出鞘,刀下无情,生死立判,阴阳永隔。

    萧先生瞥了一眼那高悬在自己头顶的纷别,背心早已是冷汗淋漓,似乎先前喝的酒水,都化作了此刻的冷汗浸出。然而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惧意,反而强自笑道:“竞月兄此时若是一刀劈下,那我所有的麻烦自然也便烟消云散,随风而去了,再不必因此头疼,倒也不失为一件痛快事。”

    要知道此时此刻,这萧先生的境遇,比起方才在大堂上面对张难非一干讨债众人,其凶险可谓是胜过百倍千倍了。面对张难非等人,他虽是以寡敌众,舌战群雄,但一来他早已将对方所有的底细摸透,逐一想出了应对之策,他只需做临时的随机应变即可;二来对方看似人多,九个人却终究不可能是一条心,在他的言辞下,敌友之间本就可以相互转化,以彼之人还攻彼之人;三来则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张难非等人的矛头所在,毕竟还是欠钱不还的陆小侯爷,他那番言辞举措即便无法说服众人,对他自己而言,至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眼下面对先竞月独自一人,还有他那柄高高举起的必杀之刀纷别,这萧先生随时都可能命丧当场。

    这一刹那,几乎算得上是这萧先生有史以来,最为凶险的时刻了。于公来说,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过去在暗自里筹策的那些事,无一不是违法乱纪、枉顾道义的勾当,当中不知牵连了多少纷争战乱,多少家破人亡,甚至于他如今身份,还是从朝廷天牢里逃脱的重犯;于私来说,前年他凭借撕脸魔一案,利用刑捕房的谢贻香一手挑起太元观和朝廷的争端,继而引发出京城的一场叛乱,他自己则在里面浑水摸鱼,顺手牵羊,发了好大的一笔国难财。

    所以先竞月身为朝廷亲军都尉府的统办,又是谢贻香的师兄乃至为来的夫婿。既然认出了这“萧先生”的真实身份,那么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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