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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

    浓浓夜色之中, 叶藏领着两名助理下了飞机, 一身的风尘仆仆, 眉眼间尚有倦怠之色。因着刚谈成了一笔大单子,随行之人都满脸喜气洋洋, 前来接机的几人也与有荣焉, 唯有叶藏无波无澜, 宠辱不惊, 慵懒地倚在后座, 冷眼旁观别人的热闹与欢喜。

    玻璃窗外,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派繁华。京市早已今非昔比,在短短十年内换了人间。

    一抹抹剪影快速掠过,落进叶藏眼底, 却留不下任何痕迹。

    汽车径自驶入叶家, 叶夫人正坐在客厅翘首以盼,逮着儿子一个劲儿嘘寒问暖。对于自己此生唯一的孩子,叶夫人始终心怀愧疚, 往事不时袭上心头, 令她昼夜难安。

    当年, 叶家生意正处于上升期, 叶家明同叶夫人两人,一心扑在工作上,结果因为商业竞争, 埋下了隐患。

    生意场上的事,原本是各凭本事,胜负都由自己承担。谁知,那些人技不如人,竟然不思进取,反而走上来了旁门左道,趁着叶夫人临盆之际,雇了一些流氓到叶氏企业闹事,缠住叶家明,然后又伪装成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偷偷将呱呱落地的叶藏给抱走。

    叶夫人经此重击,一蹶不振了几天,险些活活哭死,月子没养好,落下了不少妇科病,被亲人押着,勉强在床上躺了几天,就硬撑着爬起来去寻叶藏。

    无奈,那些人心狠手辣,动手之前就已经策划好,留足了后手和退路,还抹消了所有蛛丝马迹。即便叶家根基深厚,人脉众多,一年年找下来,还是毫无音信。

    后来,经过警方的努力,那些丧心病狂的禽兽终于落网。叶家明夫妇满怀希望地去了派出所,谁知道那些人死到临头,仍然不知悔改,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叶藏的下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逼急了,就故意用各种恶毒的话戳叶夫人心窝子,一会儿说孩子被他亲手掐死了,一会儿又说是饿死的,再不然就是扔到深山老林里喂了狼。

    叶夫人听一次哭一次,最后身体实在熬不住,被叶家明态度强硬地拖回了宅子,再也不许她接触那些人。

    眼见着确实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叶夫人渐渐死了心,转而开始从其他途径下手,自掏腰包建福利院、希望小学,收养孤儿,赞助红十字会,每每听说哪里有年龄相仿的男孩,必定不计代价也要过去看一眼。

    一次次饱含期望,又一次次失望,这件事慢慢成了叶夫人的一块心病,轻易触碰不得,她不肯放弃,也不愿意像其他人劝解的那样,再生一个孩子。

    有时候,叶夫人甚至会认为自己是被上苍诅咒,活该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每时每刻都在牵挂、悬心,哪怕是对着几道家常菜式,都会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吃饱穿暖,是否挨饿受冻。

    这种噬骨剜心的痛,当真是世间最狠毒的报复。

    叶夫人一度以为,自己这一生恐怕都要泡在苦水当中,一点一点忍受煎熬了。

    幸好苍天有眼,到底还是把孩子送回来了。

    十年来,叶夫人一旦想到当初,叶藏浑身污浊,衣衫褴褛地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就觉得一阵寒栗和窒息。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叶藏是怎么咬牙忍耐过来的,也不清楚母子两人错失彼此的十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夫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够笃定,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就是她儿子,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

    面对叶藏那张几乎是叶家明翻版的脸,叶家上上下下谁都说不出质疑的话,欢天喜地地迎接小少爷回家。

    叶藏初回来那几个月,生活得很不开心,他的行为习惯,思维模式都迥异于旁人,口齿也不够伶俐,十几岁的人了,语言功能还不如四五岁的幼童。

    尤其让人难以理解的一点是,叶藏对人怀有十分强烈的戒心,不允许别人随意靠近,否则就会呲牙咧嘴,摆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

    他还拒绝进入密闭式的卧室,哪怕那是叶夫人亲手布置了十多年的,窗明几净,温馨又舒适,宁愿睡在露天庭院的犄角旮旯里,跟拴在一旁的大狼狗做邻居。

    有两次,叶藏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了郊区的矮山里,叶家全体出动,前前后后将京市找了个遍,险些掘地三尺,最后才侥幸寻到。

    叶家明夫妇都是好脾气,有修养的人,又自觉愧对儿子,就随他折腾,一味地宠着哄着,还高薪聘请了营养师、心理医生,就为了保证叶藏的身心健康。

    不久后,心理医生私下里同叶家夫妇说,怀疑叶藏之前可能在荒山野林里长大,整个人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野兽的气息,需要用极大的耐性,一点点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用人类社会的规则将他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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