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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行至城下,赵昺向城头瞭望,城上戒备森严遍插旌旗,不但有士兵固守,也有往来不断巡逻的马队,而城门紧闭,吊桥拉起。城下的护城壕通过两湖与长江相连,虽已经到了枯水期,但壕中的积水仍灌满了多半个城壕,若想越过壕沟并不容易。当他们的船队靠近时,城上的守军立刻敲响了警钟,不过片刻城头上已经站满了兵丁,向着船队开弓放箭,释放床弩。

    “不要理会,拉开距离迅速通过!”王猛见箭矢绵密,欲左转向湖中深处躲避,赵昺言道。

    “放下防护板,各炮做好射击准备,航向不变,加速通过!”王猛立刻下令道。

    随着舷窗上的防护板落下,舱中顿时变得暗了下来,但仍然能听到箭矢射在船板上发出的沉闷敲击声,应该说城池上配置的抛石机和床弩对龙船还是有一定的威胁的。而前方便是南湖与长江相连的湖口,航道骤然收窄,若是反击必然影响航速,还不如加快速度来的安全。

    “真是欺人太甚,他们也居然攻击我们!”王猛突然恨恨地道。

    “不要理会,他们伤不到我们。”这一段水道要经城外的防浪堤边通过,元军在此派驻了兵丁依堤防守,并建有战棚。听了王猛的话,赵昺将舷窗上的观察孔打开向外看去,便见守护长堤的元军看他们过来也纷纷射箭,抛投石块,而让人恨的慌的是其中不少百姓竟也夹杂其中向他们扔石头,一些人甚至爬到堤上高举石块向他们的战船狠砸。

    “陛下,这些刁民见王师到来不开城响应,反而助纣为虐,待破城后定将他们一并剿杀!”文天祥看过去恼怒地道。

    “文相不必动气,何必与这些百姓计较,他们也许只是觉得好玩儿罢了。”赵昺笑笑对一脸戾气地文天祥言道。

    “陛下,他们既知是我朝百姓就不应附敌,而是奋起反抗暴元。可如今他们又做了什么,不仅未做抗争,反而助敌难道不该杀吗?”文天祥听到石块砸在船顶发出的咚咚声更为气恼的道。

    “文相,为稳定局势,镇压一批叛臣是应该的,可若是一味靠杀戮来迫使百姓屈服,却绝非上策,否则我们又与暴元何异?”赵昺听了皱皱眉言道。

    当初赵昺为了震慑敌军和沦陷区的民众,曾在攻克广州、泉州之后实施白色恐怖,将所有蒙元派驻的官员及附元的本朝官员全数处死,家财和女眷充官。复国之役开始后,为迅速平复占领的沦陷区,下旨镇压蒙元官员和叛臣及附敌者,不过为防止滥杀,还是限定了条件。

    在他主持的江浙地区,虽然也镇压了大批蒙元官员和汉奸,却没有发生扩大化,也为涉及寻常百姓和普通商贩。但是主持江西和广西战场的文天祥却实施铁血手段,不仅将蒙古人及色目人全部处死,并没收了他们的财产。且将镇压政策扩大化,凡是与蒙元有牵连的普通百姓和商户皆被列为镇压对象,他们的土地被没收,家产被充公,严酷的镇反以致很多人逃亡,本地连合适的官员都选不出来。

    文天祥之所以如此,赵昺分析这固然与其嫉恶如仇的性格有关,却也和其这些年的经历有所关系。当年他被排挤出朝,在剑南开府召集义军抗元,起初一呼百应迅速聚起了数万人。但是随着蒙元兵力的增强,处境越发艰难,不少人开始脱离抗元队伍,甚至投降元廷,使得义军实力被严重削弱,导致失败,其兵败被俘。

    另一方面是有关家事。文天祥有三个弟弟:文壁、文霆、文璋。其中文霆早卒;文壁小文天祥一岁,景炎年冬天元军猛攻文壁驻守的惠州,担任知府的他开城投降,小文天祥十三岁的文璋,跟随文壁投降。两年后的祥兴元年,文壁辗转到达琼州,文璋则退隐乡间不仕。

    此后,文天祥脱险就任右相,行朝迁往琼州。时人对此事多有摘指,哥哥那么忠烈,弟弟却做出了有损其英名的丑事。文壁上书朝廷请罪,并自辩投降的理由:其一,不绝宗祀,文天祥两个儿子一个早死,一个于战乱中失散,文壁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了文天祥;其二,文天祥母亲身死他乡,一直没有安葬,需要举灵柩归乡;其三,不同于元军刚侵宋时的投降派,其降元之时,朝廷实际上已经灭亡,抗争的结果只能使全城百姓跟着倒霉。

    赵昺知道中国人面对英雄,在不断的感动中,道德崇拜也往往升级。如果这种崇拜离开了本质,丧失了人性基本的理解和同情,就变成了道德绑架。有人觉得文天祥应该谴责弟弟们,可是相反他并没有想人们希望的那样做,对此事表示了缄默,让有些人十分失望的同时,又对其进行谴责,作诗讥讽。

    最后,赵昺拍板下旨革去文壁的功名,终生不得入仕了却此事。但是文天祥承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和精神压力。如今铁手锄奸既有痛恨的成分在内,也有担心朝中有人再借此做文章,必定江西是其家乡,所以矫枉过正将镇压行动扩大化。不过当下形势已变,其若仍然如此必然会导致不良后果。

    “陛下之意臣明白,但是他们遗忘旧朝,甘心侍敌,却不敢愤而举义,实乃做了鞑子的顺民,我们岂能轻易饶过,陛下不要过于仁慈。”文天祥指指长堤内带着戏谑之意,看着座船狼狈的在狭窄的水道中左右躲避的百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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