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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罢陆秀夫的话皆是一阵沉默。大家都清楚行朝迁回临安后成分变得更加复杂,在行朝回返之际,手握兵权的小皇帝以背君叛国之名大开杀戒,诸多前朝官员被踢出了局,不是成了刀下鬼,便成了阶下囚。但是也有一些官员和士人得以重返朝廷,不过权柄仍然掌握在行朝一系的人之中,他们只能从事辅助工作,或充任幕僚工作。

    如此一来,朝廷的格局便发生了变化,行朝一系的官员掌握着权柄,却人数上处于劣势,当初看似很多的官员若胡椒面似的撒到各处,立刻变得寡淡无味了。而江南士人虽然充任的都是低阶官员,但胜在人多,充斥在中央和地方各个部门,而他们自然也不甘心权力被‘外来者’垄断,希望能进入权力中心。

    在这种政治背景下,因为先朝官宦大家,先遭蒙元的荼毒,后又被小皇帝清洗了一遍,可以说所剩无几,但也对选拔贤才造成了局限性。那些遗存的先朝名臣官宦世家子弟、门生也就成了重点考虑对象,而像这些家族往往都是因为在科举中获利,从而也会对子弟加强教育,以通过科举入仕,保证家族长久不衰,才会造就官宦世家。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称之为世家,也并非是有多少人出将入相,却是能够源源不断的有新人出仕,在官场上形成了绵密的关系网,振臂一呼便有众人响应,足以左右形势。吴家数代人皆有为数不少的子弟出仕,门生故旧遍布江南,已是当前少有的大家,且其在蒙元攻陷江南后皆守制在乡,无人仕元,其风范和气节足以为士人楷模,进而在江南,尤其是江浙地区甚有影响力。

    当初众臣一力推举吴曦为后,亦是想欲借吴家的势力助朝廷安抚江南士人,稳定局势。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赵昺对此甚为反感,其意却是对于地方势力意欲打压,不想出现一家独大的政治局面,从而实现各方相互牵制,相互制衡,形成新的平衡,而便于皇权独树。

    但是朝野各方势力,尤其是士人集团却并不想出现一位强有力的独裁者,改变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所以近来的朝争无论是谁发起,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进行的,不过他们发现小皇帝有武人的支持,又牢牢的控制着军权,加上潜邸之臣们的忠心拥戴,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几乎是不可能,进而才欲通过立后选妃之事进一步拉拢江南士人加强己方的实力,分化瓦解小皇帝的势力。

    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中,小皇帝通过自己的手段将陈淑和李三娘填进了自己的后宫,表面上看是不忘旧诺,实际上也进一步巩固了自己与潜邸之臣间的关系。谁都知道陈氏兄弟一为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一为手握重兵的长江水军防御使,明眼人都看得出两兄弟的前途不止于此,正是新老交替之际的备选人物。

    而李三娘看似只是一个小小蕃部首领家的女儿,但是其家族不仅在琼州,在两广畲族人中皆有一定的影响力。不说他们的朝中势力,但是也称得上是一方豪强,有了其的支持便等于得到了数十万畲族的支持,即得以稳定后方,又多了一条退路。

    所以在这番较量中,吴曦得以立后,看似士大夫集团占了上风,其实众人也都明白这个让已小皇帝心生警惕,双方间的不信任进一步加深,反而将其推向了武人一方,也是他们对小皇帝与众将密会忧心重重的原因所在。可当下若小皇帝抓住了皇后国难期间浪费国孥的把柄不放,要严加处置,众臣还真不好说什么?

    “吴家五世为官,三世入相,世代忠心侍国,怎么会出了如此不肖子孙!”文天祥听了看看被戴上重枷的咸平侯气恼地道。

    “这咸平侯也算是出身忠烈之家,今日做出这等事情来着实令人痛心,也怪禹珉对其过于骄纵了……”陆秀夫言道。

    众人也算知道了怎么回事,吴潜有三子,其中长子吴璞最为有出息,淳祐四年中甲辰科进士,初授校书郎,改除嘉兴府通制、沿江镇抚使。信赏必罚,将士用命。元人侵两淮,遣将会吕文德败之于泗州。及知镇江,能备兵息寇,累迁任吏部尚书,后与丁大全不和归乡;其长子宝谦,字叔逊,授承务郎平江路治中;次子宝礼,仕转运使。

    吴潜曾收养族中子弟吴实,其有感于国家危难,弃文从武,任进义校尉、水军正将,与元兵交战而亡。便由吴璞将其幼子吴硕收入府中,视为己出,但是他有感于其幼年丧父,不免疏于管教,沾染了不少恶习。因吴硕袭承父爵,此次又赶上妹妹当了皇后,便进爵为县侯,随家迁入京中。他却不知收敛,结交了些京中的无赖泼皮,又觉得有了皇后妹妹撑腰,便以国舅自居,行止更为嚣张跋扈。

    “左相,此事还需尽快解决,不论如何说其也算是吴家子弟,若是真被当街斩首。陛下就是与吴家彻底反目,而皇后必然被废,吴家连遭重挫如何会善罢甘休,定会调动各种关系与朝廷对抗。可陛下又岂是肯轻易妥协之人,自会对他们进行弹压。”文天祥也有些急了,内讧一起吃亏的肯定是吴家,受损失的则是朝廷。

    “当下最主要的是要阻止陛下诛杀咸平侯,如此才能有周旋的余地!”陆秀夫扫视了一眼众人道。

    “左相,事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徐宗仁沉思片刻道,“诸位将陛下想的过于简单了,大家也知陛下对于这桩婚事多有不满,而其中缘由就是不愿受制于人,心中早已将吴家视为威胁。当下咸平侯不但口出不逊,还多有胁迫之词,以陛下的脾性岂能善了。而陛下行事向来是谋而后动,却又最擅于抓住机会,因而以下官所想,陛下不仅仅是借机诛杀咸平侯和废黜皇后。”

    “徐尚书的意思是,陛下的目标是整个吴家,会以此为契机将吴家连根拔起!”刘黻有些吃惊地道。

    “很有可能,诸位不会忘记当日在泉州,蒲家上下数百颗人头落地之事吧!”陆秀夫点点头,当年小皇帝行事之狠辣让他仍心有余悸,那真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吴家五世为官,族中子弟多入仕为官,即便隐居乡中者也不乏名儒大家,门生何止万千,堪称我朝官宦第一大族。怕这一次不知多少人会为之牵连,又有多少人头落地。”刘黻摇头叹道。

    “看来当初确是我们错了,只想着能够借助吴家来稳定江南,却没想到有今日之祸!”陆秀夫有些懊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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