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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以为可以将从入主琼州到收复江南视作一个历史阶段。彼时临安失陷,皇帝北狩已经可以视为大宋王朝的覆灭,而蒙元代宋亦可视为各种社会矛盾趋于激化所致,而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利。旧王朝最终灭亡之前,它往往是各种矛盾汇聚的焦点,那时宋廷严重的政治统治危机和财政危机已然加深了社会矛盾,同时也使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日趋激烈,使朝政腐败导致民心尽失,进而在异族的入侵下崩溃。

    这时赵领导的流亡政权可以视为新旧政权交替间的一方力量,彼时恰是处在从旧的统治秩序、旧的统一局面解体,到新的统治秩序、新的统一局面建立前的时期,矛盾还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维系各种离心力的工具,也就是说,此时的离心力主要是针对旧的王朝统治秩序而呈现的。所以这时候斗争虽然尖锐,但形式和范围倒还简单,矛头所指也比较集中。

    那时大宋已经名存实亡,矛盾的焦点已经转移为民族间的矛盾。而赵要要获得广泛的支持,就必须凭借和利用这个矛盾,甚至采取一定的策略推动矛盾的普遍激化,来扩大其影响。当然却也不能作为重建新秩序的凭资,不过却掩盖了各方力量间的矛盾,也使得他对旧规则进行变革为人所能容忍。

    所以在琼州之时,无论自己提高武人的地位,大范围的启用吏员执政,以及大肆屠戮蒲氏一族,清除叛国者,劫掠他们的家财,皆尚能在主要矛盾的遮蔽下为人所容忍,甚至为之叫好。即便其中也有波折,但都能很快被正义的声音压下去,因为这些手段都被视为复国所必要的手段。

    不过在收复江南后,赵再行以这些方法行事时,却遭到了抵制。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形势产生变化的同时,主要矛盾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因而他将反对的声音是视为旧势力不甘失败的体现,进而采用了更为严厉的手段弹压,对与蒙元了联系的人皆视为威胁自己统治的敌人予以打击。而结果就是与清流间的矛盾激化,导致自己进入江南后就遭到了执政危机,不得不靠与士人大族联姻来平息之间的矛盾。

    此后赵依然打着‘北伐中原,牧马西边’的口号来号召各方势力支持新政权,并通过不断的战争来激化与蒙元间的矛盾,想继续借此对旧规则进行改革。虽然亦有成效,但是阻力明显增加。他早就提出敕,重新勘定法典,可事情两年过去了,至今尚未成书,甚至参与者仍在为是‘法不容情’,还是‘情大于法’争执不休。

    可惜他依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根源。直到当下自己兵进两淮,欲夺取中原之时,反对的声音骤然增加,使得赵才开始深层次的反思,此时蒙元势力被赶出江南,主要的矛盾失去一个可以汇集的焦点,依旧存在的矛盾遂离散为比较广泛范围内的矛盾,离心力也显现为一种普遍的离心力。意识到民族矛盾趋向于消饵,问题的重心也是决然不同的。

    此时问题的核心已变为:在旧的统治秩序完全破坏之后,再凭什么资源来重新整合天下,整合各种社会矛盾,消弭各种离心力,以便重建新的统治秩序和新的统一局面。那么从前的做法就不能适应新的形势了,因为这与重新整合天下的目的是背道而驰的,需要的是消弭矛盾进而整合各种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

    但是赵在入主江南后改组太学和建立职业学院,并将琼州以官员治理乡间的方式移至过来,这些极大的刺激了士人们的神经。改组太学进行分科教育,打破了单一儒学教育的体系,破坏了士大夫执政的传统;而官员参与治理基层政权,也让过去乡绅治理乡间的传统瓦解,士人的话语权降低。使得士人阶层感到自己的权力受到了威胁,难以在控制民意,从而使他们恐慌和焦虑,转而便开始抨击朝政,反对变革,以此想维护自己的阶级利益。

    不过赵现在即使明白了,但在变革诸事也上不想妥协,而是要坚持自己的理念。因为他清楚历史变革错综复杂,但它要求参与者最关键的是要有一种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济世情怀,以天下的黎民百姓、苍生疾苦为念。在旧的秩序被破坏之后,以重新澄清天下、安定天下、重建统一为己任,而不是为一己之私念,称王称霸,贪欲恣肆,嗜于杀戮,不能让一群流氓士人上位。

    可通常的情况却是,旧的社会秩序一经解体,社会中潜藏的各种能量都被释放出来,参与其中的人素质参差不齐。有多少人能够抱有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济世情怀呢?若在他们建立政权之后,天下尚未平定、百姓疮痍未复,便耽于个人享乐,贪欲恣肆,全不以苍生疾苦为念。如果连这点基本的情怀都没有,那就更谈不上会有兼济天下、统一天下的雄才大略了。

    而此刻天下纷乱之际,形势错综复杂,在纷乱的旋涡中,会有人人能够认清形势的变化、适应新的形势、调整自己的政策、改变运动的方向,而他也要有这种清醒的认识,由自己去浊留清,借助历史所酝酿出的力量来主导着的整个运动的方向,推动历史车轮前行,即便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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