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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眼前,李耘等人已经没有退路,他看看左右其他几人,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害怕,脸色惨白。而郑友梅最为不堪,浑身颤抖,牙齿相叩,发出‘嘚嘚……’串响。而跟随他们前来的太学生们似乎也心生惬意,尽皆噤声,面带惧色。

    “吾等身为圣人弟子,当胸怀天下,有为万民赴死的勇气。今朝廷奸佞当道,官员昏聩,弊政丛生,吾等为万民请命,伏阙上疏,行的是正道,又何惧刀斧加身!”正当太学生队伍踌躇不前时,那些前来助威的名士大儒及士绅们也皆已聚于他们队伍之后,一老者出列朗声说道。

    “静山先生说的不错,尔等行的是大义之事,必将青史留名,永载史册!”士绅队伍中又有人站出‘鼓励’道。

    “吾等之行乃是正义之事,为民请命,刀山火海,又有何惧,我们当学先贤,慷慨赴难之举!”李耘转身高声吼道。

    “李兄真乃当世男儿,吾等愿共赴国难!”杨连山施礼道,与其并肩站在一处。

    “对,吾等与李兄同往宫前叩门!”刘慕夕咬咬牙,抬起灌了铅似的腿向前两步与其站在一起道。

    “吾也同往!”郑友梅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不再哆嗦,勉强提高声音道。

    “好,我们同往!”李耘点点头,心中松口气,总算没有冷了场,又对众太学生道,“今日宫前伏阙上疏,生死难测,诸君可愿同往?”

    “愿与诸君同往!”众太学生喊道,但是声音参差不齐,少了当初的气势。

    “好,吾等在前,诸君在后,同去!”李耘等人却也不敢再计较许多,他们也担心再拖下去,队伍会散了,趁热打铁道。

    李耘手捧奏疏在前,张瑞丰等五人连襟随后相随,其他一众太学生列队跟随其后。而那群所谓名士和士绅则缓步在后,好似压阵的将军一般。上疏的队伍向前,离阙楼越来越近,而皇宫中并没有什么反应,守护宫门的军兵依然如木头人一般伫立,似是没有看见他们一般。

    阴沉沉的天空,空旷的广场,紧闭的宫门,高大的宫墙,肃立无声的兵卒,使人感到压抑和沉闷。太学生们的脚步愈加沉重,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举步维艰,心脏狂跳,喘不过气来,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而让太学生们坚持不退的理由似乎已经变得简单了,过去行至阙门宫中就会有人查问,兵卒相阻。但现在居然视他们如无物,如此‘慢待’岂能不如太学生们感到愤怒,这也激发出了他们心中那仅存的傲气。

    作为上疏主导人的李耘此刻却是骑虎难下,感觉向前迈出每一步,都像距离深不见底的深渊更近一步,而似乎离自己当初的理想好像又远了一步。他咬了咬嘴唇,低头看看手中的奏疏,抬头看看雄伟的宫门,脚步又坚定起来,自己是为民请命,行的是正道,何惧之有!

    与坚定的李耘相比,后边的几个人却是显得脚步虚扶,心神不安。现场太过安静了,惊得让他们魂不守舍。张瑞丰不住回头看向队尾的名士队伍,希望先生能给他些提示,但是他失望了,先生的神情漠然,显然当下的情形出乎了预料,一时也弄不清状况。

    刘慕夕则是左顾右盼,心中不住的大叫:“人呢?人都去哪里了!”而此刻亦有人发现这里的热闹,陆陆续续不过百人而已,缩着脖子、袖着手远远观瞧,不像是为他们站脚助威,倒像是看戏一般;陈旻越近宫门,却愈加胆怯,他知道陈家的荣耀皆来自于宫中,而自己向其示威,会不会触怒陈家宗主。而现下已无退路,只能搏上一搏,能够自立门户,不再寄人篱下。

    郑友梅若说没有悔意也是瞎说,但是想到兄长信中描述家中的‘惨状’,又让他生出些勇气和恨意。他是闽南人氏,父亲以科举入仕,做过两任知县,因病致仕,做了个乡绅。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庇护相邻,将他们的田地划入自己的名下,免于朝廷苛捐杂税的盘剥。

    江南沦陷,家乡同样为蒙元所占,田产被鞑子侵占,直至朝廷再复江南,将被鞑子所占之田发还。郑家依照旧例将乡邻田产纳入自家名下。但朝廷税赋要低于佃租,去岁减免期满,乡邻纷纷要讨还自家分配的田产,后来官司打到官府,被判朝廷禁止假托于士绅,防止兼并土地,只能将田产归还。

    失去这些‘佃户’后,郑家不仅损失了大量的佃租,自己的田地也没有人耕种,大片被撂荒,而朝廷又取消了士绅减免税赋的特权,家中反而要倒贴税赋,以致家境趋于败落。而恰在此时大批士绅进京上书反对士绅一体纳粮,但无结果。太学之中有人倡议伏阙上疏,他便参与其中,以求达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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