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ppxs.net

    季雁芸恼怒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我插不上手,这是什么意思!?”

    季雁芸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失控。她平时是冷静克制的人,一贯是高高在上的,总是看不上那些人,自然也就不会和他们生无用的闲气。但是面对羽嘉言,面对和朴小菱有关的羽嘉言,她总是忍不住。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好像自己正在一点点地走向深渊,自己能看到前方那个裂隙,心中也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不然会掉下去,会摔得很惨。

    可是控制不了自己。只能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然后一脚踩空,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就像不久之前,自己亲口对朴小菱说下那些狠心的话。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说,不能这样做。她不应该伤害朴小菱,不管因为谁,朴小菱都是自己的妹妹,不能伤害她。

    但是情绪在失控,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就走到了绝路上,再也回不了头。然后她就和朴小菱“谈心”,然后就说了那么多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话。

    场面一直失控,直到现在。

    季雁芸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强迫自己把情绪给压制下来。不能随意发作,自己已经为了羽嘉言伤害了朴小菱,难道不是应该好好和羽嘉言相处吗?这个时候,如果再为了朴小菱,惹羽嘉言不高兴,那自己要变成孤家寡人吗?

    但是内心还是有一股邪火在燃烧啊!很难浇灭!

    季雁芸看着羽嘉言的脸,是自己深爱的那一张面孔,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模样。即使他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还是会想他。可是这个人啊,我为了他已经放弃了我的妹妹,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胡来呢!?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从物质到感情,所有能给他的东西,我都给他了!

    他还想要什么!?!他还想怎么样!?

    季雁芸越想越觉得憋闷,胸口被堵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怎么都纾解不开。

    季雁芸压下羽嘉言的手,自己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羽嘉言,眼中的光越来越冷,甚至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羽嘉言浑身一颤,慢慢收回自己的手。他跟着站起来,动作很慢,腰背却越来越挺直,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坚定。他是要比季雁芸高很多的,站起来之后,就变成他俯视季雁芸。

    这种压迫感,自从羽嘉言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骤然展现出来,让季雁芸很不习惯。她现在和羽嘉言的相处方式,一直是她占主导地位的。她强势,主动,做着一切引导的事情。

    羽嘉言只要安心做他的音乐,然后一直呆在季雁芸的身边,这就可以了。只要他一直在,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但是,现在,他好像是想做些什么。在季雁芸所需要的,所期待的事情之外,他要做什么?

    季雁芸的呼吸顿了一下,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问道:“你要做什么?”

    羽嘉言定定地看着她,嗓音黯哑,带着重病之中的虚弱和颤抖,气势却在一点点地回升。

    “不许去。”

    季雁芸越发不愉快了,这种命令的口气,实在是让她不太愉快。她是季家的大小姐,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崇敬她,也有人爱护她。她可以迎风自立,做一株孤高桀骜的岩壁花,也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娇嫩盛开。

    但从来没有人这样命令她。

    哪怕是羽嘉言,在两个人的相处之间,羽嘉言也没有这样强势过。幼年时期,羽嘉言一直是温柔的,说话很慢,会笑着看季雁芸自己胡闹。后来季雁芸越发强势,羽嘉言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

    一直到现在。

    场面和情绪一起失控,季雁芸竟然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心里憋闷感太严重了。

    这次不等季雁芸开口,羽嘉言先说道:“你今天哪里都不许去。朴小菱是成年人,不管她要做什么,有什么用的选择,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如果会出现什么意外,那也是她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这跟你无关。”

    季雁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羽嘉言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

    羽嘉言怎么会置朴小菱的安危于不顾呢?季雁芸还清楚地记得,他看着朴小菱时的那个目光,是那么的……

    殷切,期盼,憧憬。

    他内心装了一个朴小菱,在最深处,是他的情怀,是他忘不掉的过往。不然自己为什么要和朴小菱断绝来往?就是为了割断这份情谊,让羽嘉言彻底属于我自己。

    可是现在,他居然说这样的话。说朴小菱并不重要,说没必要去管朴小菱,说朴小菱有顾承宣。

    他居然承认,朴小菱是属于顾承宣的。

    从男人的角度来讲,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一定要说的话,这就代表着……

    季雁芸的脑袋乱糟糟的,她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理智可以去用。她只想赶快知晓朴小菱的安危,确定她没有事情,她才能放心、。

    自己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难道还能忍心看着她再次被被人伤害?

    联络说断就断了,但是感情呢?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这根本不能受自我的控制,没办法去泯灭的。

    季雁芸错步避开羽嘉言,还是要走。

    羽嘉言伸手来抓季雁芸,被季雁芸一把给挥开了。羽嘉言在原地晃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完全没料到季雁芸会这么粗暴地对待他、。

    这么长时间了,季雁芸对他的态度……还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过。甚至,连强迫都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做的事情,季雁芸都会由着自己。

    到这个时候,居然会……

    羽嘉言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

    季雁芸又退后了一步,低声说道:“你好好休息。”

    就好像平时出门一样,会叮嘱他按时吃药,会交代保姆阿姨,会很啰嗦。但这次,气氛明显不对了。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最忌讳的大概就是不欢而散。吵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定要在分开之前和好,要解决掉这个矛盾。不然距离和时间都会让情绪发酵,会一点点消磨感情,直到把所有的情谊都给磨光了。

    那也就是彻底的,真正的,毫无回转余地的,分开。

    季雁芸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办法,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她现在处于失控的状态,理智被情绪打败了,只能由着自己去冲动,去做错的事情。

    但救朴小菱,这永远不错。这是对的,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自己这样的方式并不合理,应该和羽嘉言说清楚的,应该跟他谈好。不然呢?

    他现在身体不好,自己这样对待他,他会不会发病?他到了自己这里之后,所受到的待遇一直是最好的,连句重话都没有听过。自己突然这样,他会不会想太多?会不会难以忍受?

    会不会……

    离开?

    季雁芸在车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浑身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人在她后背用大锤子重重打了一击。比起彻骨的疼痛,更多的是心惊胆战。是恐惧。

    相处到这种程度,季雁芸已经不敢想象了,如果生活中没有羽嘉言,会是什么局面?

    自己一定会崩溃的。不管自己再强势,但是面对喜欢的人,那自己一定会是缴械投降的,这种情感没办法掩饰。不是强势孤傲就可以改变的。

    自己想和羽嘉言生活在一起,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

    季雁芸的脸色不好看,助理担忧地看她一眼,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喝点水?”

    有人说话的时候,方才那个紧张的气氛被打散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了。季雁芸呼出一口气,轻轻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不放心,对助理说道:“给家里去个电话。”

    说到一半,她自己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话,改口道:“电话给我,我自己打。”

    助理忙把电话拿出来,顺手点了家里的快捷键,交到季雁芸手上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拨号了。她也知道季雁芸和羽嘉言吵架的事情,这可吓坏助理和司机了、

    谁不知道羽嘉言如今在季雁芸面前的地位,那是真正的娇宠,即使他们的位置互换了,季雁芸作为施舍方是女性,而羽嘉言作为男性被宠爱着。但是这就是事实。季小姐对这位羽先生,简直是恨不得把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

    一直对他那么好,凡事都顺着他的心意,就怕他生气,怕他心中憋闷不开心。

    结果今天居然吵了起来,还吵得这么严重,可见这是出了大事了。

    季小姐平白无故怎么会舍得和羽嘉言吵架?她就怕羽嘉言身体不好,承受不了太激烈的情绪,会和他吵起来,那一定是情绪失控了。说明她今天原本的心情就不太好。

    现在就和最爱的人吵了一架,带着气出来的,那她的情绪一定是更糟糕。不,说不定已经到了谷底,是最糟糕的时刻。

    这个时候在她面前做事,实在是胆战心惊啊!

    外界都传言,季雁芸和顾承宣的处事风格很像,一样的冷硬残酷,有自己一套完整的标准,根本不能容忍突发状况。顾家大少爷是什么性格,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机会接触,不清楚。总之自家小姐的话,确实是传说中的那种人。

    她倒是不会体罚人,只是她那种冷漠的处理方式,让人更难过。在她面前,触了她的逆鳞,一般都会被打发到角落里蹲着。不会解雇,但是也不再用,生活水平也跟着急剧下降。

    根本就是吊着人,让人不上不下,只能懊悔。懊悔也是没有用的,她不用就是不用,这是一锤定死的事情,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在季雁芸面前,想保证自己如今的生活水平,或者说还能再提高生活质量,那就不能做错事。不能让季小姐不高兴,不能触她的逆鳞。

    不过好在季雁芸这个人是冷了一些,倒也不会太苛刻下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懒得理会他们,小错误可以谅解的,她都当做没看到了。

    眼前的话,就是特殊情况了。小姐心情不好,不知道平时的标准会不会往下降,稍微有点不合心意的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成为她发泄的出口。

    总之还是要谨慎一点,好好做事。

    助理小心地看她一眼,听见她和家里的保姆阿姨对话。

    “先生在做什么?”

    保姆有点迟疑,说话也不利落了:“在休息。”

    季雁芸敛了神色,整个人都往内收,压得很紧,但是一触即发。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气球,随时都会爆掉。季雁芸压着声音对听筒说道:“有什么情况?”

    保姆阿姨衡量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实话:“可能是有点……气到了,这会儿吃了药,正在打瞌睡。”

    果然。

    季雁芸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也不是她会卜卦,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知道羽嘉言的行为。只是这么久了,多多少少也会了解一些他的习惯。即使并没有一个很理智很具有逻辑性的推测,单凭感觉,也知道。

    哦,他这个时候会发病。他要虚弱地躺在床上,抿着嘴巴,一脸拒绝的神情。他会乖乖吃药,但是不吃饭,从一个并不关键的地方开始,折磨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为一种模式了。

    起初季雁芸确实会心疼,疼得不行,慌手慌脚地给他端水,喂他吃药,帮他顺气。还要在他床边急切地宽慰他,那些他想做的时候,到最后都会被允许。

    后来次数就太多了。季雁芸内心已经有了这么样一个固定的模式,疲倦感就也出现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有点厌倦这种小把戏,根本就不想看到了。所以他提出什么条件的时候,季雁芸直接点头答应。第一次的时候,羽嘉言还有点意外,可能是没想到她会同意得这么干脆。

    其实季雁芸只是不想他再玩儿那种把戏了。要陪着他演戏,自己也累。他每次发病也确实是真的,每次发作一次,身体状况都会更糟糕一点。要休养好久,才能慢慢回过劲头来。

    季雁芸厌烦着,也心疼着。

    季雁芸挂断电话的时候,心里和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很多纷杂的念头在缠绕,结成了一团,再也打不开。

    她突然理解不了的问题:羽嘉言到底是谁?

    他算是什么人?算是自己的什么人?

    季雁芸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几分包养的成分,只不过是季雁芸包养羽嘉言。但他们又是合作伙伴,如今季雁芸的作品全是出自羽嘉言,从前期创作到后续的编曲包装,都是羽嘉言的创意。

    再者,他们之间也是有那些情分在的,在公事之外,有些男欢女爱的情。季雁芸自然不必说,羽嘉言的话……季雁芸一直相信,他其实也有的。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算上半个,怎么会一点情分都没有呢?

    只是这么多层关系,到了现在,季雁芸突然想不明白,他到底算是自己的什么人?

    是伴侣吗?可是用生病来威胁自己的人,这算是伴侣吗?两个人同居在一个屋檐底下,却根本没有伴侣之间该有的亲密。

    可是在伴侣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什么关系,那都不是季雁芸想要的。她不想任何其他的关系,她希望自己和羽嘉言之间,会是伴侣。是最亲密的,是老来白头携手的那种。

    季雁芸放下手机,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低声说道:“病态的那个,其实是我才对吧?”

    助理噤声,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在,当然也不敢随便乱接话,不敢回答这么微妙的问题。

    季雁芸喃喃自语:“明知道他是那样,明明知道的……为什么我还是要这副样子呢?”

    助理还是保持沉默。

    季雁芸睁开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自嘲的,带着沉甸甸的负担:“算了。就这样吧。”

    到最后,助理都不知道,她说的“这样”是哪样。她想了什么,要做什么?这都是未知数。

    唯一明确的是,她现在要去见一个黑帮老大。关于那个老大,助理还是知道一点的。早些年季雁芸到X城巡演,就收到过那个老大的邀请。

    季雁芸平时演奏结束之后不爱应酬,凡事能推掉的酒局饭局都会直接推掉。哪怕是自己回到家中独酌,她也不愿意和一帮认识却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煎熬。

    兼之她并不怎么喜欢黑道上的人,对这类人就更是敬而远之。当时那个老大还只是组里的一个头目,让人送了请帖给季雁芸,一连送了一个月,季雁芸都离开X城了,还能收到他寄来的请帖。

    到最后季雁芸也没有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今天是季雁芸又主动联络了他,联络方式倒是不能弄,季雁芸到他的地盘上随便找了小喽啰,拉住问一番,就会有人通报到他面前,说是一个女人在打听他的消息。

    几年前对自己根本不屑一顾的高冷女神,现在却主动送上门了,这种人生体验可是不多的。黑帮老大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季雁芸只能猜测,没办法去验证。

    她等了半天,那个黑帮老大就把电话打到助理的手机上了。助理的联络方式是对外的,因为要牵扯到一些商业合作,很多要找季雁芸的人,都会打到助理那里。

    季雁芸没有和那个老大寒暄,只是问了好之后,就说让他帮忙找个人。之后就又等了一天,那个黑帮老大就说有线索了。

    但是要当面谈。

    当面谈会遇到什么事情,季雁芸其实也不是不清楚。她是成年人,并且是一个理智成熟的成年人,除了刚刚和羽嘉言大吵了一架,她一直是克制沉稳大。对于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她有心理准备。

    站在酒店门口,季雁芸越来越深刻地体味出来一点不同的味道。羽嘉言不让自己来赴约,其实……跟朴小菱没有关系吧?

    只是单纯地站在我的角度,不想让我来见这个人。

    他……怕我遇到危险?

    是不是这样?

    季雁芸有冲动转头回去,把羽嘉言从床上拉起来,好好问问他,和他好好聊一下。不过已经到了这里了,这是找到小菱的线索,唯一的线索,自己不能错过。

    季雁芸在自己掌心掐了一把,有点疼,人就变得坚硬许多。

    她一向是自我的人,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也不管他们是为自己考虑了几分。

    骤然理解到羽嘉言的心思,季雁芸内心是感动的。但是这份感动并不能影响她的行为,该做的事情,她还是会做的。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几分钟之前,她是带着恼怒和悲伤来的。

    但是现在,她是带着满心的感动去做一件前途莫测的事情——

    即使这份感动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事实如何,自己还没有验证,还没有确定下来。

    但是已经足够了。

    助理在一边也很忐忑,转头看着季雁芸,小声地叫道:“小姐……”

    季雁芸回神,才清醒过来,把那些乱糟糟的念头都抛出去,让理智和冷静回归。她盯着酒店的大门,没有回头,但是话确实对助理说的:“进去之后,不要喝他们的酒,任何液体的东西都不能进嘴。明白了吗?”

    助理为难:“明白,可是……”

    季雁芸侧目看她一眼,冷硬坚定,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没有可是。今天如果拿不到小菱的消息……”

    后边威胁的话,她没有说,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是她的底线,她一定要做到,不然的话,不知是助理,她连她自己都不会放过的。

    助理呼出一口气:“嗯好的。我会注意的。”

    季雁芸才整理下头发和衣服,迈开脚步朝里边走。这是自己走向位置的深渊,但是为了小菱,必须要这样做。

    那个黑帮老大,当年也就是三十出头,现在已经就有了衰老的迹象。秃顶,啤酒肚,眼角下垂,眼中带着猥琐尖锐的光。季雁芸看着他,生理上先产生了一种排斥。

    她从来都不喜欢和这种人一起就餐,无趣,低下,只会说些没内涵没水平的话。他们认为,只要能在言语上挑逗下年轻女人,就能证明他们的强大和力量。他们把低俗当幽默,把猥琐当风流。

    简直让人作呕。

    最新网址:www.ppx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