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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说,没有人知道。

    福伯知道这个时候再多关心一句,他就要生气发怒的,干脆叫了两个贴身的保镖,交代道:“看着点少爷,不能让他动怒。”

    保镖:“是!”

    其实保镖的内心是崩溃的,少爷要发怒,你福伯都拦不住,我们在场管什么用啊!

    顾承宣走得不算快,一来他需要适应现在得视野状况,再者,他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见到余俊明的时候时间掐死他。

    他内心有一簇幽暗的火在燃烧,烧得他内脏都扭曲了。

    冷静,必须克制住脾气。

    顾承宣这样告诫自己,还没走到朴小菱的卧室,前边的嘈杂声就传来了。

    顾承宣眉头一皱,立刻有一个保镖跑过去,拦住一个正在疾奔的仆人,问了情况。

    顾承宣大步走过去:“怎么了?”

    仆人噤若寒蝉,站在原地发抖,不敢回话。

    贴身的保镖一巴掌抽上去:“问你话呢!”

    仆人捂着脸,低声回答:“小姐跑了。”

    顾承宣立刻推开这几个人,大步朝里走去。

    仆人跟在身后,碎碎地解释道:“小姐和余小公子起了冲突,好像是余小公子想抓她,她吓坏了,随手拿了把水果刀,伤了余小公子。”

    顾承宣的眼角跳了跳。深夜请余俊明来已经很不合适了,结果他还在自己家里受了伤!余家的老头子这次师出有名,自己连狡辩都没的说。

    但是顾承宣顾不上那么多:“叫医生!先给余俊明处理伤口!你继续说,小菱去哪里了?”

    仆人:“余小公子伤得不重,小姐吓坏了,又发着烧,没有准头,也没力气,只是割破了余小公子的手。但是出了血,小姐怕血,整个人就更恐惧了。她要出去,又拿着刀,我们怕她伤到自己,没敢拦……”

    顾承宣:“总不会跑出老宅!找!找到之后谁都不许动!立刻通知我!她想去哪里,都不许拦!远远跟着就可以了!唯一的一点,不许靠近她,不许刺激她!”

    顾承宣:“找!找到以后谁都不许动!”

    顾家老宅太大了,但顾家的保镖也多,在家中找一个人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关键因素是,顾少的规矩多,所以在顾家老宅中,保镖可以活动出入的范围是有限的,很多地方都是绝对私密的场所,保镖绝对不允许踏入一步。

    顾承宣下完命令,保镖立刻散开。顾承宣迈着长腿,急匆匆往楼下走。

    这里是当初划给朴小菱一家的偏院,顾承宣其实很想和朴小菱住在一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要给朴小菱绝对的安全感,首先就不能侵入她的生活领域。这一点顾承宣自己也很清楚,不然他也不会定下那么多规矩,保持自己周围的清静。

    让她和自己的父亲、弟弟呆在一起,这对她来说,是抹平心上伤口的最佳方式。对于朴小菱的事情,顾承宣总是束手无策,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了。

    或许会花些时间,但潜移默化是最保险的。

    没想到就发生了今晚的事情,把这么长时间所做的积累全部推翻。

    顾承宣推开房间的门,专门照顾朴小天的几个下人愣住,大概是没想到顾少这个时候会出现,都反应不过来。

    顾承宣大跨步走到床边,朴小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顾承宣把被子掀开,在朴小天的脉搏上摸了很长时间,一点异常都没有。

    几个下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迷茫地互相对视。

    顾承宣问:“朴小菱来过没有?”

    下人摇头:“没有。小姐最后一次是昨天来的。来的时候脸有些红,精神不太好,我们还给她测了体温,有些发热。她在这里吃了药之后睡了一觉。之后就没有来过了。”

    不应该啊……朴小菱如果情绪失常,在她本能之间,最先找的应该是她这个宝贝弟弟。不可能没来……难道是半路在哪里昏过去了!?

    顾承宣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身冷汗,勉强定住心神,继续盘问:“那朴孟书呢?”

    “朴先生和以前一样,除下复健锻炼的时间,都呆在这里。”

    “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下人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顾承宣只好交代一句:“不许朴孟书和朴小天有接触。如果朴小菱来了,立刻通知我!她要做什么都不要拦,听懂了没有?”

    下人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得浑身是冷汗,忙点头:“是是,保证不会刺激到小姐。”

    被派来照顾朴小天的人,都是顶顶机灵的。

    顾承宣出了卧室,叫来一个保镖:“去隔壁看看,朴孟书那边有没有异常。”

    顾承宣这个时候根本不想看到朴孟书的那张脸,他不敢保证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举动。

    保镖去仔细看了,也问了房里的下人,回来了汇报道:“说是刚刚从少爷那里回来之后很兴奋,其他没有什么异状。”

    兴奋……他当然会兴奋!混蛋!居然能有人在我这里占到便宜!太可恶了!

    顾承宣随手拉开墙边一张椅子,坐下之后揉着眉心,仔细思考。

    朴小菱她会去哪里?老宅的边边角角太多,老式的建筑就是这种特点,暗藏了很多犄角。她要躲的话,肯定是要躲在不易察觉的地方。

    这种地方太多了!恐怕要找到天亮了!

    顾承宣这个时候才万分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把VST系统打开!有监控的话,任何角落都藏不了人的!

    顾承宣站起身,准备挨着那些角落找一遍,人总不会从房子里蒸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她还生着病,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会不会在半路昏倒。

    脚边一团毛茸茸的球蹭过来,顾承宣低头,看到嘉莉诗在他脚腕上蹭来蹭去。

    嘉莉诗一般不黏人,她喜欢自己呆着,偶尔晒晒太阳,或者在老宅里溜达两圈。那些保镖下人,没人敢主动招惹她,顾承宣也不是能亲近的人,所以她在老宅中的表现一直是很高冷的。

    现在她破天荒地来蹭顾承宣,像是撒娇一样。

    顾承宣用脚尖碰了碰她:“嘉莉诗,别闹。”

    嘉莉诗又往前跟了一步,看样子是打算黏着顾承宣了。

    顾承宣只好蹲下来,揉了揉嘉莉诗的头顶:“乖一点好吗?现在是非常时刻,我没有时间。”

    嘉莉诗粗重的呼吸喷在顾承宣的掌心。

    她已经很老了,病了一场之后,再也恢复不到健康的状况。现在是顾承宣派了专人照顾她,她才留着最后的精力,虚弱地活下去。

    她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很少出没了。今天半夜她突然出来,这像是某种不好的预示。

    顾承宣心底突然笼罩了一层悲伤,把嘉莉诗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他心里太难受了,以至于在这种危机重重的时刻,站在这里,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他把脸在嘉莉诗的身体上蹭了蹭,就像刚刚嘉莉诗对他的那样,他低低地开口:“我该怎么办……我也好累……”

    嘉莉诗突然从他怀中一跃而下。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这样的负担了,这种剧烈的运动让所有人都揪起了心,跟着嘉莉诗专门照顾她的人,禁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人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看一眼顾承宣,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急忙往前凑。

    顾承宣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上前,自己蹲下,亲自扶起嘉莉诗的前爪,皱眉问:“你做什么呢?”

    嘉莉诗:“喵~”

    嘉莉诗从顾承宣手中挣脱,径自朝一个方向走去。

    顾承宣瞬间领悟了嘉莉诗的意思:“你知道小菱在哪里?”

    嘉莉诗冲他摇了摇尾巴。

    顾承宣吩咐道:“你们都不许跟来!福伯有命令要严格执行。”

    顾承宣跟着嘉莉诗,却见她七拐八拐地回到了主楼。

    朴小菱在主楼?她这个时候应该是很害怕自己的,怎么还会往我的居所中间跑?

    顾承宣心中生出疑惑,却见嘉莉诗径自走到电梯口前。

    顾承宣心中一动,问嘉莉诗:“是四楼庭阁?”

    朴小菱居然会跑到四楼庭阁……顾承宣好一阵子吃惊,竟然都忘记了按电梯楼层。

    四楼庭阁对顾家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是顾夫人莫忆文的起居室。

    顾家的人坚持这么认为,但其实顾承宣自小站在局外看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纠缠,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说是起居室,不如说,母亲被关在那个小小的庭阁之中。

    不然电梯也不会建得那么隐蔽,明明是在主楼之中的房间,却好像是被隔绝在世外一样。

    寂静,像是个活死人墓。

    但起初,庭阁并不是为了关押谁而建的。

    庭阁是莫忆文嫁进顾家之后建的。才女莫忆文好静,不爱噪杂,不喜被打扰,这是龙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顾承宣的父亲,顾天成娶了莫忆文之后,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顾天成一心只挂在莫忆文身上,想尽一切办法要讨好她,取悦她。但顾天成总不得要领,做出来的事情,非但换不来莫忆文一个笑,还常常会使她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莫忆文说:“家中的仆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顾天成二话不说,立刻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那个时候顾家老爷子还健朗,横眉竖目把顾天成教训了一顿,责怪他没有世家公子该有的涵养,这么大一个家没有仆人怎么能行,又把仆人全部都叫了回来。

    顾天成两头为难,可怜巴巴地去求老爷子不成,只好对莫忆文一拖再拖。

    莫忆文以善解人意著名,她看出顾天成的为难,也不逼迫他,只说:“那我搬出去吧。”

    顾天成名字取得好,但其实天生是一事无成的性格,经商不行,智商不够数,就连情商都跟不上。莫忆文说了这话的时候,他还满心欢喜,想着我老婆真是心疼我,不让我为难。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出来,莫忆文说要搬出去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顾天成没听出她话语间的生疏,反倒受到了鼓舞,不顾一切阻挠在顾家老宅进行了改造,在四楼加了一个庭阁,僻静,不受人打扰。

    顾家老宅百年历史,从来没人敢在其中动一块儿砖瓦,偏顾天成心到那里,根本转不过来,说什么都不肯听,气得他老子卧病在床也不肯放弃。

    这个时候莫忆文没有说话,她的善解人意都随着她的心一起死了,她再也不会表现出对旁人的关怀。

    不能和爱的人长相厮守,人生对她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然而顾天成没有发现。他在顾家老宅大兴土木,在主楼之上加了庭阁,高高兴兴地和莫忆文一起搬了进去。

    后来莫忆文怀孕,生下顾承宣。

    顾承宣一出生就被带了下去,是保姆照看。那个时候,迟钝如顾天成,也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他的老婆不爱同她讲话,也不愿意与他同床共枕。他在酒后强迫了她,她会羞愤地哭,好几个月不理他。

    这个时候顾天成终于意识到了,莫忆文并不爱他。

    顾天成庸庸碌碌二十多年,一事无成,也没什么野心,唯独在莫忆文身上,表现出一种执着。

    起初他还打算用真爱来感化她,后来他发现这是行不通的,那就只能用强迫的了。他开始酗酒,喝醉了失态,会动手打骂莫忆文。他那个时候想的是,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都要给我生孩子。

    说不定生下孩子,她念在孩子的份上,会同我好一些。

    但顾承宣出生以后,莫忆文连看都没看那个粉嫩的小婴儿一眼。

    顾天成终于死心了,他带着刚出生的顾承宣,下去,住回到自己原先的卧室。把莫忆文留在四楼庭阁,开始漫长的关押。

    顾承宣两岁的时候第一次到庭阁,被周遭阴森冷酷的氛围吓得几天没有睡觉。但他找了机会,还是绕过保姆,偷偷往庭阁跑。

    他听大人们讲过,自己的母亲就住在那里,进去就能见到。

    顾承宣两岁时才见到他的母亲,之后的日子,他常常自己偷跑上去。父亲和爷爷都不希望自己和那个女人有接触,作为母亲,那个女人本身也长久的沉默,并不理自己。

    顾承宣就抱一本画册,学着女人的样子,坐在一边翻看。等保姆来领自己,他就一声不响地走开。

    女人偶尔会演奏小提前,或者走过来看看顾承宣的画册,然后去自己的书架上找一本书出来,递给顾承宣。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交流,然后生出一种母子之间血缘通彻的关联。

    但并不亲密。母亲对他,从来不会亲密。

    小小的顾承宣其实已经很满足了,能和母亲呆在一起,这么和谐地相处,他已经很满足了。

    楼下是迫人的压力,是无声的硝烟弥漫。顾承宣作为顾家长子,未来的继承人,他要学习的东西远远超过他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

    也只有到了庭阁,闻着母亲泡的茶香,听她演奏的乐曲,看她精选的书籍,顾承宣才能得到片刻放松。

    直到他六岁的时候。

    母亲不见了。

    “我那个时候,都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会一辈子在一起。”

    嘉莉诗仰着头:“喵?”

    顾承宣胸口闷了一团气,憋得他难受。

    顾承宣:“我没想到,和平相处只是短暂的,是她作为离开我的……提前补偿。我居然还享受着。”

    嘉莉诗在顾承宣的脚腕上蹭了蹭,表现出亲昵,很贴心地安抚他。

    顾承宣弯腰,把嘉莉诗抱起来,揉着她长长的毛:“她和父亲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不是她被逼迫着嫁进顾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产生了。”

    嘉莉诗抬起小爪子,轻轻搭在顾承宣脸上。

    顾承宣:“所以,我不能走他们走过的路,不能犯他们犯过的错。嘉莉诗,我现在很矛盾。对于朴小菱,我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嘉莉诗在他脸上舔了舔。

    顾承宣呼出一口气:“先找到她,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顾承宣走下电梯,庭阁中好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没一点人气。母亲去世后,这里就空了下来,只有顾承宣偶尔来这里坐坐,什么也不想,就发发呆。

    庭阁是顾少绝对私密的场所,下人根本不允许进来。这里一直都是福伯亲自打扫,有时候顾承宣闲来无事,会到这里,整理一下书架。

    但不会做大的格局变动,什么东西应该放在什么位置,这都是他童年的记忆。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然而此刻,静悄悄的庭阁中,像是被风暴席卷而过一样。桌上的茶具倾倒一地,陶瓷的杯子滚落在地毯上。书架上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有,窗台上也有。

    难以想象这是朴小菱做出来的事情,她那么瘦小,好像一把就能把她折断。

    然而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她的爆发力永远都是惊人的,让人不能小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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