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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禁之内守卫森严,大队禁卫军官兵沿着汉白‘玉’台阶一字排开,如钉子一般伫立不动,一直延伸到宫廷最深处。

    在两名军官的引导下,李光地等人穿过重重回廊,越过皇宫最前的数座正殿,在御‘花’园旁的一座偏殿边停了下来。

    这处正处海子一畔,空气湿润,凉风习习,四周满是盛开的鲜‘花’,海子边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一行垂柳,此刻随风起舞,沙沙轻响,极目望去,水面‘波’光闪烁,隐见远处绿树丛中的小小宫殿,直令人心旷神怡。

    直愣了好一会,领头军官轻轻咳嗽,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杨名时忍不住赞叹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他转过头来,朝众人一笑,“此处虽是北地,却也有几分西湖味儿。”

    “真的么?!朕怎么不觉得?!”一株垂柳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大臣们讶然回头,林风正自‘花’丛中转了出来,明黄‘色’的龙袍上尤自挂着几只嗡嗡‘乱’飞的小蜜蜂。

    四周脚步声响,隐燃夹杂着轻微的兵刃撞击声,李光地这才突然惊觉,只见四周人影闪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垂柳后、‘花’丛中、宫殿旁、树荫下竟然站着这么多武装齐全的宫廷武士。刚才他们一路走来,居然一个都没有看到。

    放佛看穿了他们的惊讶,林风微笑着解释道,“是朕叫他们藏起来的,”他转过身去,面对着一片烟‘波’环手一指,“这么好的景‘色’,站着一队舞刀‘弄’枪的军人,实在是煞风景得很了!——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也不是?!”

    李光地笑道,“陛下倒是好兴致!”

    林风笑了笑,一甩长袍,就那么在垂柳树荫下坐了下来,对着一众大臣摆摆手,“诸位也坐下吧,今天咱们就给大汉朝开个头,一边赏景,一边商议国家大事!”

    众人错愕,一齐面面相觑,人人心中都有些犹豫不定。这时倒也不是这些人太过冬烘,实在是此刻他们的心情都算不上好,不然换了个时候,君臣对景‘吟’句,倒也算是一件极风雅事情。

    对于今年下半年和明年的财政预算,朝中有着极大的争议,如原来一样,文官之首李光地例行的不表态,而其他人则分为三派。一派是以通商‘侍’郎许淡阳、海军部为头面人物的靖海派,就如同许淡阳屡屡公开声明说的那样,这一派的多得到来自晋商、徽商以及江浙广东一带的支持,坚决要求加大海军投入,尽快向台湾发起大规模进攻,并拓展海外殖民地,加强商品的对外输出。

    另外一派则与此针锋相对,和海军派相比,这一派人物的势力相对来说要强大得多,头面人物以吏部尚书徐乾学、陆军部总参谋长周培公等军中将领为代表,他们的政治倾向和海军派截然相反,旗帜鲜明的指出,目前帝国的国防安全最大的威胁就来自北方,朝廷若想长治久安、一举奠定万世不拔之基业,非得拔除葛尔丹、布尔亚格玛、策妄阿拉布坦几颗毒瘤不可,为此,朝廷必须在将来的几年之内,倾尽全力投入北方战场,不惜代价将那数百万平方公里纳入囊中。

    如果说前两派都还算开拓进取的话,那第三派可就真是实打实的“老成谋国”了,这一派以礼部尚书杨名时、户部尚书陈廷敬为代表,他们这票人大多是当代理学大家,在士林中向以饱学鸿儒著称。秉承圣人治世之言,他们认为我中华天朝上国富饶无边,应当为周边蛮夷之楷模,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不好和别人舞刀‘弄’枪,因为如果这么干的话,除了能给君王带点虚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好处,劳民伤财白忙一场,说不好连国家也会被玩完蛋。

    因此,他们的看法就是,多修炮台碉堡,最多出下兵,把那些放牧的鞑子驱赶一下,把北方边境‘弄’得严实点就行了。如此一来,朝廷与民休养生息,四海晏安歌舞升平,岂不快哉?!

    按往年的管理,朝廷的银钱划拨开支,多在正月后就准备妥当,然后呈上御览,由皇帝大笔一挥搞定,然后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去,但今年却是大不相同,自去年入冬开始,朝中三派人马就展开了极其‘激’烈的角逐,每一派都有着自己的切身利益,每一派都是一股力量的政治代言人,人人都清楚,今年的这个预算,将决定着大汉帝国未来五年之内的国家政策走向,一旦定下便不可挽回。

    形势是非常明朗的,许淡阳代表的正是朝廷中的经商贵胄、晋商、徽商以及江浙广东大商人和手工工场业主的利益,他们背后就是蠢蠢‘欲’动的资本。不过遗憾的是,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军队,他们的声音都太过微弱,以至于大多数官员都听不清。

    而周培公等人发出就是军队的声音——开国既成,然功勋未封,全军上下,从大将都督到小兵,人人心中明白,这场大战应该就是汉帝国最后一场大规模战争了,若此战一过,再想有向上爬的机会,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和他们的心态完全相同,朝廷内大批文官也憧憬这种囊括万里,飞扬盛唐威名的前景,若能一战而定大漠、西域,除却军中大将之外,他们这些朝廷大臣,必定青史留名,千载之下无人或忘。

    第三派虽然明看大公无‘私’,淡然无求,但根子里却实是替国内的那些老牌地主们说话——谁都知道,战争一起,朝廷钱、粮、丁一齐征发,遭受直接经济损失的就是他们这批土里刨活的地主,如果说在这个国家之内,最不希望打仗,最希望过那种安定平和的日子的人话,那无疑就是他们这些老地主了。

    他们代表者中国数千年以来的政治正统,是正儿八经——几乎无可辩驳的施政纲领,势力最为强大,拥护者最为广泛,若当真就事论事,不‘抽’空找由头,恐怕就算是林风本人亲自上阵也难以扳回局面。

    所以,虽然眼下这些大臣明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大伙都心里鳖着一股气,此刻林风相邀赏景论事,一时间,他们还真拉不下脸来笑‘吟’‘吟’的联句唱和、‘吟’诗作对。

    “怎么?朕的这个破园子,诸位爱卿还都看不上?”林风故作不知,笑‘吟’‘吟’的道,转头吩咐身边的‘侍’从武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诸位先生搬椅子!”

    禁卫军轰然应诺,十多条大汉如飞而去,片刻间就在海子边上摆满了桌椅板凳,倚着林风的座位为中心左右排开,隐隐然摆出一付议政姿态。

    李光地地位超然,当下微微一笑,率先落座,拱手逊谢:“谢陛下赐座!”

    旁边几名大臣也多坐了下来。

    林风左右扫视,今日来议政的只有七个文官,以李光地为首、五部尚书以及通商‘侍’郎许淡阳。虽然此事关系的官员很是不少,但这件事情终归接底还是文官们的事情,其他诸多将领纵然非常关心,但涉及文武职权这种君臣大忌,还是不好公然介入的。

    “晋卿,朝廷的这件大事,你们这边议出谱来了没?!”林风伸手取过一个橙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禀陛下,此事干系重大,朝中诸位大人均各持异议,屡有纷争,大约的情形,臣已经给您递过折子了……”李光地的目光有些游移,一一在尚书们的脸上掠过,他目光到处,众人均垂手闭目,不和他目光接触,他突然噗嗤一笑,“诸位大人,今日陛下在此,何不亲自面陈?!”

    林风目光转了过来,‘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抬抬手,指着吏部尚书徐乾学,“徐先生,您身为五部之首,更兼学问‘精’强,朕向来都是倚为股肱——听说这事您和诸位大人不太愉快,不如今日跟朕分说分说?!”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徐乾学略略谦逊,拱拱手,朝左右瞟了一眼,“陛下,事以至此,该说的话,老臣尽已说得透彻,取舍如何,陛下亦宜圣裁,不论是打‘蒙’古也好、造军舰也好尔或闭关自守,都须早作决断,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愧是个老官僚油子,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林风笑了笑,心知必然是这个结果——要知道,在官场上,一般第一个回答上官问话的人往往最倒霉,因为他的一言一词都极易给同僚造成攻讦的借口,所以回话非万分谨慎不可,像徐乾学这类四平八稳的话,听上去类似放屁,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若没有多年为官经验,却也未必能答得出来,这也就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官场之学了。

    转移目标,寻找下一个火力点,林风把目光投在礼部尚书杨名时身上,一众大臣之中,以此人年纪最轻,且为人也比较耿直,以敢说话闻名朝野,林风笑道,“宾实面带不忿,必有以教我!”

    “不敢!”杨名时一贯不苟言笑,神‘色’严肃,立即站起身来,朝林风深深一躬。

    他还未开腔,林风急忙伸手摆了摆,“不必拘谨、不必拘谨,宾实,今日咱们不讲规矩,就随意说说,你放轻松点,”他左右四顾,笑道,“就跟那个什么‘李煜宴臣’那个画儿上那样,咱们像朋友那样谈话就行!”

    “陛下慎言,李煜,亡国之君也,我皇怎可以此昏君比照?!!”杨名时立即纠正,严肃的道,“臣斗胆,还请陛下正姿以闻直谏!!”

    林风捏了捏鼻子,有些尴尬,其实他内心深处最烦这帮家伙,动不动就拿这些说事,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和他们‘交’谈实在是万分无趣,但此刻却也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坐直了身体,点点头,“好、好、好,爱卿说得对——你就请说吧!”

    朝中的那些儒家大臣对林风这点最为满意,善于听取意见,不论说什么,也不怎么生气,尤其是这些关乎礼节的小事,基本上你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绝对不和你顶牛,虽然就书本上的记载来看,这位皇帝离经书上的那些“三皇五帝”差距不小,但也讲究着也可以和李世民之类比比了,辅佐他大家都还是很有信心。

    “回禀陛下,臣以为,通商‘侍’郎许大人所议、及吏部尚书徐老大人之见,皆亡国之策也,陛下若信之,日后必遭大祸,家国不保、身首……”

    话未说完,旁边众臣人人‘色’变,李光地勃然大怒,忍不住在椅背上重重一拍,怒声训斥道,“昏聩!!——杨名时,圣驾在此,你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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