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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声音, 林岚一下子分辨出来人身份。

    她是林梅!

    林梅是谁?

    林梅是她三姐, 双胞胎姐姐。

    按照林岚估计, 应该是异卵双胞胎,因为三姐长得比较普通, 没她好看!

    但是三姐比她还泼辣还能作, 只不过人家是祸害别人,原主是祸害自己。

    在原主印象里,三姐就是她从小掐到大的冤家, 拔尖要强,专门跟她过不去。

    林岚把信息加以整合以后, 发现三姐其实很能干。

    比如说这个年代, 原主只想着怎么从婆婆手里要钱的时候,三姐早就偷摸地进行投机倒把工作,赚了不少私房钱, 不但下乡而且进城, 后来更是山南海北地跑。

    十足女强人一个。

    当然人无完人, 她的缺点就是对男人极度纵容, 以至于她男人一直吃软饭还拖后腿, 整一个诲人不倦。

    原主和三姐的多年攀比斗争中, 最拿手的武器就是自己男人和相貌!

    每次回娘家, 要是原主带回去的东西压过了三姐,就会很得意,一副我比你好看我男人比你男人能干, 理应如此。

    如果输了没压过,就会冷哼一声,我比你好看,我男人比你男人能干,这点东西算什么?

    当年原主有点东西就送回娘家去,什么蚊帐、布、钱、被子,凡是板正的能撑场面的她就拿回去给亲娘,就为跟三姐比谁给娘东西多,谁面上好看,要不她也不会那么缺棉花。

    所以,也真真的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被三姐这么一喊,林岚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立刻把布匹放回车子上,对刘大姐道:“不怕,是自己人。”

    却见那刘大姐已经迎着林梅走过去,一把抓着林梅的手激动地道:“大妹子,了不得,两匹布都卖了,就是她!那个大妹子买的!”

    林岚:……合着你们是一伙儿的啊。

    艾玛,怎么觉得老太太跟林梅真挺像姐妹的,挺搭的!

    林梅也冷哼一声,“咋地,这是发财了啊,有钱了啊?山咀村抖擞不开你了啊,还跑大集上来显摆。是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得了一百块钱啊?”

    “怎么的,你眼红啊?”林岚笑眯眯的,“三姐,我分家了,你不去给我烧炕啊?”

    烧炕就是恭贺乔迁,带着礼物和礼钱上门随礼。

    林梅撇嘴,“烧啥炕啊,不得买上东西回娘家显摆显摆啊?一百块花了多少?剩下的是不是得送回去给老太太邀功啊?”

    “三姐你放心,我不会作弊的,你又没那么多钱,我胜之不武啊。”林岚笑嘻嘻的。

    林梅呸了一声,吓唬她,“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这么大张旗鼓地买买买,估计晚上老太太就带着儿子媳妇儿去找你。”

    林岚心下一惊,艾玛,她还没回去打秋风,他们咋要上门?

    “三姐你不知道,我们家破破烂烂的,站没地方站,坐没地方坐,巴掌大的炕睡一堆人呢。”

    林梅看她一眼,“有钱就盖大砖瓦房呗,不是能得瑟么。”

    “砖瓦房是大风刮来的啊?不得砖头木头啊,那不得有条子啊,你给啊。”林岚尽量往原主的语气上靠拢。

    “没钱买砖瓦,你有钱买这些东西啊?不结婚不干嘛的,买这么多布抖擞啥啊。”

    “我铺着啊,剩下的钉墙上当墙围子。”

    林梅翻了一个大大白眼,认定四妹是要把东西送回娘家显摆。

    过些天就是老太太生日,闺女自然都要回去祝寿的,贺礼是要带的。

    按照当下生活水平,一般也就是带两个饽饽,带点菜,顶好的能带条肉,或者带双鞋,其他基本没的。

    可看样子四妹这是要挣大脸啊。

    林岚为了稳住他们,让娘家人不要上门来,她大声道:“三姐啊,你回家顺路跟娘说一声啊,过几天她过生日我肯定去。指定好好给她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林梅认定她是要花大钱去显摆穷嘚瑟,气得脸色一变,哼了一声。

    林岚看她三姐脸色,就道:“三姐,你借我十块钱呗。”

    林梅吓得立刻往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她,跟见鬼似的。

    这四妹是不是神经病了,以前饿死也不待跟她张口借一分钱的,怎么今儿才拿着一百块钱买买买的就跟她借十块?

    这肯定是有毛病了吧。

    鉴于四妹以前的表现,她倒没想到林岚故意借钱吓唬她呢。

    随即想到四妹一百块钱呢,这就要借钱,不会都穷嘚瑟光了吧,“你个败家老娘们,一百块钱一辈子都花不完,你一下子花光了?”

    林岚耸耸肩,“你能找来,你就没听人家说我把整个集买了个遍?这还好多东西没买呢,棉花没买着,副食品也买不着……”

    “打住打住,你快拉倒吧。”林梅不说自己没有十块钱,只道:“你一百块钱都花光了,我十块钱好干吗,早花完了。”

    林岚也不和她扯淡了,“三姐,你去我家坐坐?”

    虽然从小打到大的,毕竟是同胞姐姐,林岚还是想亲近亲近的。

    反正林梅除了讽刺她,和她掐架攀比,也没占她便宜过。

    哦,是原主和林梅掐架攀比。

    林梅嗤了一声,“免了,我家里有事。”

    她扭头问刘大姐卖给林岚多少钱,刘大姐比划了一下。

    林梅瞪了林岚一眼,“这会儿挺大手啊。”然后对刘大姐道:“自己人,给她便宜点。”

    就让刘大姐退一块钱给林岚。

    刘大姐一脸肉疼,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大方的,不过她一直听林梅的,林梅是他们的头儿。

    林岚却道:“不用退我,你们帮我留意一下棉花吧,我没买到棉花,家里棉衣棉被都不行了。”

    “行啦,等娘过生日那天给你信。”说着还瞪了林岚一眼,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

    想让我给你弄棉花,你还想压姐姐的脸,你就别想要棉花!

    林岚秒懂,“三姐你看我们刚分家,家里真是什么都没有,粮食都紧张,给娘的寿礼可能就得考虑考虑。”

    “那你还说要好好贺寿,穷显摆。”林梅嗤了一声。

    “给娘个惊喜。”林岚笑了笑,“三姐你帮我想着点啊,有了棉花我都要,按照市价,不占你便宜。”

    说着她就表示还得去屠宰组看看,就不闲聊了。

    林梅那双眼睛瞪得跟小刀子似的,林岚觉得能被看透什么,还是先打个照面就分,来日方长吧。

    林梅却不打算放过她似的,打定主意要跟着看看,就扛起一匹布,让林岚扛另一匹。

    “三姐,多沉啊,让人家帮送过去。”

    “你才刚两匹扛着都要飞,怎么一匹就不行了?”

    林岚只好认命地扛起来和林梅一起去供销社,“三姐,你说我们扛着投机倒把的布去供销社,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我比你懂,我这是自己织的布,送给我妹妹,谁还管?”

    “哎呀,三姐那你把钱都退我吧。”

    “边儿去啊。”林梅白了她一眼。

    到了供销社,把自己东西归置一起,坐在外面的树荫凉里等韩青松来。

    林梅瞅着那一地的家什儿,一个劲地撇嘴翻白眼,真是有点钱就得瑟,有这么花的?

    “三姐,你坐下歇歇。”

    “我不累。”

    “我看着你转来转去,嘴巴都撇到耳根子上,我替你累。”

    林梅使劲翻了个白眼,在一边坐下,指指点点,“这是嘛玩意儿?烧火棍儿?”

    “笛子,三姐,笛子!”

    林梅使劲冷笑一声,“当饭吃?还是当柴火烧?”

    “这是精神食粮。”林岚把笛子拿过去生怕被三姐给扔了。

    林梅不说那根破笛子,又指着那一堆,“你用得着买这么多碗?给你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准备的?”

    “我们家7个人呢,一个人一个碗,还得……”

    “还得个毛!”林梅讥讽道:“你真是有毛病,喝水用得着一人一个碗?”

    “喝粥呢?”

    “喝粥你和小旺一个,二旺三旺一个……”

    “快拉倒吧啊。”林岚感觉这是生活习惯的碰撞,不想争执。

    就好像有人觉得全家一个盆,洗脸洗脚洗屁股甚至和面洗菜都用一个盆也没关系一样,觉得别人洗脸洗脚还分盆就是臭矫情。

    她三姐更厉害,连碗都计较上了,“一个碗才五分钱,干嘛还得俩人用一个?再说了,这是粗瓷的,万一打了……”

    “你还真是大手,好好的碗谁敢打了?回去就跟孩子好好嘱咐,谁打了碗就一顿胖揍,不许吃饭!”

    林岚:!!!原来你是暴君三姐!

    话不投机,她不是以前的攀比掐架四妹,三姐却还是杠精三姐,惹不起,败退。

    林梅看林岚不说话,也觉得没意思,总觉得四妹不一样了,以前见面就跟点着的炮仗一样,不等自己说话先叭叭叭,现在自己叨叨叨她倒是哑巴了。

    “行啦,你自己等吧,我回去给你看看棉花。”林梅说走就走,走了两步就回来,“你买这些东西,你婆婆不得让人搬家去?”

    林岚一愣,随即笑道:“多谢三姐提醒我,没事,她不敢,钱都给我了,再搬我的几个碗有什么意思,再说她也怕我去撒泼。”

    林梅扭头就走,身后带起一股小旋风。

    林岚:……

    不等晌天,她就看到韩青松拉着地排车过来,他穿着自己的军装,高大的个子稳健的步伐,在一群灰突突的社员中非常显眼,惹得很多人扭头去看。

    “这里。”林岚站起来跟他挥手。

    韩青松其实一眼就看到她了。

    供销社前面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左右两边各有几个大槐树、梧桐树,林岚就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跟前堆着小山似的东西,想看不见都难。

    他赶紧拉着地排车大步走过去。

    林岚起来搬东西。

    韩青松:“你放着,我来。”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巾递给她擦汗扇风,自己去收拾东西,他手脚麻溜,一会儿就收拾干净。

    看到那根笛子他也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默默地装车。

    装好车,他拉着车看了林岚一眼。

    林岚以为他让自己给推车,立刻去后面帮他推。

    韩青松:“……你上去。”

    “哈哈,我不累,咱们走着就行。”

    韩青松没动。

    林岚:“……那、我上去啦。”

    韩青松点点头。

    林岚乐滋滋地爬上去,谁逞能谁是孙子,走那么远路累死好吧。

    虽然没穿高跟鞋,可这破草鞋……回家一定要做几双鞋。

    就是纳鞋底她没那个耐性,看看能不能买两双鞋底。有钱能使鬼推磨,啥买不来,就这么定了。

    她心里高兴,就乐滋滋地唱着小曲,一得意可不管是不是这个时代大喇叭里放的,得着什么就唱什么。

    前面的韩青松也不出声,就默默地走着。

    “过两年孩子姥娘生日,我得回去一趟。”林岚想起来,就把碰到林梅的事儿跟韩青松讲。

    韩青松嗯了一声,“我陪你?”

    “不用,别耽误上工,我带着小旺去就行。”这年头除了冬天不上工能走亲戚,其他时间基本不走,都要挣工分呢。

    另外几个孩子也都挣工分呢,不耽误。而且他们也不乐意去,因为原主稀罕兄弟家的侄子,对他们比自己孩子好,孩子们嫉妒。

    韩青松就没说什么。

    林岚又跟他讲自己买东西的过程,尤其是供销社,她还怕韩青松觉得自己撒泼丢人,觑了他一眼,发现没啥表情就放心了。

    她给打打预防针,免得他听别人说闲话,到时候对她有意见。

    毕竟集上一起去的好几个村里人呢。

    她又说买两匹布的事儿,“自己家织的便宜,我就都买了,是有点多……但是真的很便宜!”

    她也怕韩青松觉得她乱花钱,有意见。

    结果韩青松说:“挺好。”

    这就是不反对?

    但是再想让他多说几句话,似乎也不可能,看来跟他别想有那种花了很少的钱买了最紧俏品的爽感共鸣。

    韩青松步子大,走得稳,路上不需要停,所以很快到家。

    一进村,就碰到下工回来的人,他们看到韩青松居然拉着地排车,地排车上坐着媳妇儿。

    大家都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年轻人更是挤眉弄眼,“看人家青松,多会疼媳妇。”

    “就是啊,看人家,五个孩子了还跟小年轻一样。”

    “学着点。”

    林岚反而不好意思,还怕韩青松害臊不好意思说,到家的时候,车没停稳她就赶紧跳下来,“以后我还是走着好了。”

    “没事。”韩青松放下车。

    家里的二旺、麦穗和小旺听见动静都高兴地飞奔而出,“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林岚已经把小东西装在自己布包里,摸出糖块来一人一块分给他们。

    糖块不是她买的,是韩青松带回来的,她收着呢。

    一进篱笆门,她就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缸、盆,顿时觉得自己真能买啊。

    她小声问道:“嫲嫲来过没?”

    小旺道:“俺嫲嫲病了。”

    “病了?”

    “肝疼。”小旺捂着胸口,学着老太太模样,抽抽着,“肝……疼!”

    林岚忍不住噗哧笑起来,又赶紧捂着嘴。

    二旺和麦穗一人一句讲得眉飞色舞。

    原来乌货老板看自己东西卖光了,就不等,收拾一下把林岚的给送回来。

    村里人开始以为他下乡卖乌货的,还想买呢,结果说都是林岚家买的,社员们都惊呆了。

    这么多呢!

    韩老太太听闻更是兴奋地跑过来,还想把林岚买的挑挑放到自己家里。

    乌货老板自然不肯,林岚再三交代,一定要放到自己家院子里,放错了到时候要找他们算账的。

    乌货老板不给面子,韩老太太就去找韩青松。

    韩青松得到消息就回来,虽然他看不出这些缸大小作用有什么区别,还有那些瓦盆瓦罐买那么多有什么用处。但是感觉告诉他,林岚兴冲冲去了、兴冲冲买回来,肯定是有用的。

    他要是敢给处置,只怕会睡一辈子臭小子炕。

    所以,他没松口,只说林岚买的等林岚回来处置。

    韩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个!

    当场就捂着胸口说气得肝疼,说自己缸破了,盆破了,汤罐破了,儿子买了新的,她换换怎么啦?

    竟然舍不得!

    才分家就这样,还指望他养老?

    她骂了一通,韩青松就任由她骂。

    倒是三旺忍不住,对韩老太太道:“嫲嫲,你那么多钱干嘛不买个好缸,非等我娘买了就来要?你是不是想把一百块钱要回去啊?”

    老太太脸上哪里挂得住,追着三旺打。

    三旺哧溜就跑了,泥鳅一样往河里一跳就不见了人。

    小旺就哭着喊:“嫲嫲把哥哥掉河里了!”

    老太太就气得心肝脾肺都疼,捂着胸口回家生气。

    听三小只讲完,林岚忍笑忍得辛苦,最后借着整理缸的时候趴在缸里笑了几声,嗡嗡的,惹得孩子们觉得好玩,都去缸里嗡嗡。

    林岚盘点了一下,对韩青松道:“老太太想要个缸,要不就送她这个吧。”

    她指着一个瓦楞缸,釉面缸她都有用,装粮食、装面不潮湿。

    韩青松道:“不必。”

    林岚也看不出他这是说气话还是怎么,不过她挺惊讶老太太来要缸韩青松居然没给,本来她多买个预备着老太太来撒泼韩青松不好做人,送她一个的。

    既然他说不必,那算了,她可不惯着毛病呢。

    晚上下工回来,林岚指挥着二旺和麦穗做饭,又指挥着韩青松和大旺、三旺归置家什儿。

    装粮食的大缸要摆在屋里,水缸屋里一个,外面一个小点的,咸菜坛子屋里一个外面一个,盖着盖子不怕雨。

    这么一弄屋里满满当当的,只留一条小道走路。

    韩青松往屋里运缸的时候,大缸口大而屋门小,差点进不来。幸亏他力气大,门框也都是木头有弹性,硬挤进去的。

    不过到时候往外拿只怕就麻烦,可能得拆门框。

    林岚寻思到时候再说。

    锅碗瓢盆各种炊具都摆摆好,本来就逼仄的屋子更加狭窄,却也充满烟火气息。

    韩青松道:“先凑合下,过阵子在边上盖间小屋。”

    林岚表示要的!

    接下来几天趁着天热,林岚就抽空把家里的棉被、棉衣都拆开洗洗。

    好在二旺麦穗帮忙,让她这个不擅长针线的也顺利完成任务。

    就是洗衣服的时候遇到点麻烦。

    这时候还没洗衣粉,只有肥皂,一方一方的,那也是凭票买的。

    林岚这一次没买着,家里只有那么一块还是韩青松带回来的。

    现在社员们洗衣服都不舍的用肥皂,村里也没几户人家买肥皂,基本都是用碱,甚至碱也不舍的用,而是用草木灰泡,然后拿木槌在石头上捶,这样也就把灰洗得差不多。

    林岚却怕把布的锤破,那些衣服穿了好几年,都很薄,力气大了都不行,要是捶来捶去的,肯定破得更快。

    她忍痛先用那块肥皂,到时候想办法再买几块。

    日常洗衣服不用可以,这棉被盖了一年,不洗干净点真不行。

    这时候衣服少,条件好点的有单衣和棉衣,条件差的天冷了单衣絮棉花就是棉衣,天热了,棉衣拆下棉花就是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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