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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你口口声声说新法是为了富国强兵,那国富了吗?

    新青苗法搞无息贷款,放下去的粮食收不上来,国家反而更穷了,而且一旦发生天灾,赈灾的粮食也不够了。

    其次,这个无息贷款搞下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既然是无息贷款,那这其中的利益空间就太大了。比如官员可以把粮食发下去,暗中通过一些手段转给富户,而富户可以再拿着这些粮食去放高利贷。

    再这样一种基层组织下,又如何确定这些粮食能准确地发到贫穷的农户手里?

    如果有20%的利息,那么即便这些粮食转到富户手中,他们也总得想办法交还这20%利息。再加上十户作保的规定,至少可以确保国家绝对不会亏。

    可现在,一些官员和富户勾结起来,中饱私囊,拿着新青苗法下发的粮食去放贷,这个锅,必然还是要楚歌扮演的王文川来背了。

    所以,言官们骂他拿着国家的钱给自己邀买好名声,拿着国家的钱给朋党谋私利,还真不算冤枉他。

    因为在百姓看来,估计他还真是这么个形象……

    变法所产生的恶果,自然也只能由他这个变法的推行者来背。

    想通了这一层,楚歌也就明白为什么他第一年就被罢相了。

    虽然他拿了康慨陈词的天赋,在朝堂上一通话语、义正言辞,但最终却发现根本没意义。

    因为他说的大道理再多,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也只会继续强化“大奸似忠”的形象。

    至于皇帝为什么第一年就罢相?为什么王文川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度瞬间遭到惨重打击?

    站在皇帝的视角就明白了。

    你王文川口口声声富国强兵,钱呢?不仅没搞来钱,反而花钱如流水。

    花钱也就罢了,关键你自己博取了好名声,谁知道那些损公肥私、拿着青苗贷的粮食放高利贷的人,是不是你的人?那里边可有不少都是新党吧?

    又是损害国家利益,又是给自己博取好名声,又是给自己的新党牟利……

    你是不是要上天啊?

    要造反是吧?

    皇帝要是连这个都能忍,那才真的有鬼了。

    ……

    一通分析之后,楚歌感到十分挫败。

    因为他发现自己费尽心机地绕了一个圈之后,又绕回到王文川的老路上去了。

    王文川的那个办法,虽然天下骂声汹汹,也害得不少农户家破人亡,但好歹是断断续续地坚持了十年,而且毕竟是让国库充盈起来了。

    国库充盈之后,好歹也在西北打了几次胜仗,夺回了一些土地。

    虽然后来这些土地都被当权的保守派给送回去了吧,但国库里的钱粮也总算是给齐朝续命了一段时间。

    而楚歌呢?

    一番操作勐如虎,不到一年就被撸,而且也没给国家带来收入,更便宜了中间那帮龟孙子。

    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底层的农户没骂他,但是……改革本来就是挨骂的,不挨骂这能算是什么功绩?

    关键还是得把事情做成。

    “这样搞的话,岂不是陷入一个死循环了?

    “搞无息贷款、不做业绩审核,结果是国库更加空虚,国家的粮食被各种蛀虫给中饱私囊,很难分到农户手中;

    “定一个比较低的利息,官员们也总会想办法给抬上去;

    “定20%的利息,再加上一些风险控制,虽然确实能把青苗法的借贷收回来、给国家增加收入,但必然会有官吏过度执行,害得一些农户家破人亡……

    “无解啊!”

    楚歌此时的感觉,就像是独自一个人走夜路。看到一个岔路口,其中一条路上写着“此路不通”,于是去走另一条路,走完发现也是个死胡同。

    “所以,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

    “不论什么样的政策,到了底下,都有人唱歪经。

    “王文川原本的政策已经是综合各方面情况考虑很适宜的政策了,如果每个官员都能像王文川一样严格按照法规行事,那么各地都会像王文川当知县时一样,治理的井井有条。

    “各个县都治理好了,新法可不就是成功了吗?

    “可是像王文川这样有品格、有能力的人,在整个齐朝的官员中,是极少数。或者更夸张一点地说,只有他自己是这种人。

    “此路不通,还是想别的办法。”

    楚歌很是惆怅,一番思考之后,又重新规划了两条路。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从长远来看,归根结底是要整饬吏治。

    “新法的法规制定得再好,吏治不够清明,那底下的人就总会唱歪经。我这个做宰执的,哪怕规矩定的再好,底下人也总能找到漏洞去钻。

    “最后这些锅,就还是我自己全都背了。

    “十年时间,如果我能够整饬吏治,裁汰掉一批人,安排一些有理想、有能力、支持新法的人去担任各级基层官吏,那么新法就有成功的可能。

    “这一点,当时的王文川没有深挖。不知道是因为他灯下黑、忽略了这一点,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这一条可以试试。

    “如果整饬吏治的路行不通,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办法。

    “那就是再走王文川的老路。

    “王文川的办法,虽然被各级官吏层层加码,搞得许多贫户和富户都破产了,但至少,国家的钱粮是有了。

    “这样至少能帮我打赢十年后的牛渚之战。

    “……想不到我最后也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再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是吧……”

    楚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对于第二种办法,他其实是很不齿的。

    之前看很多历史剧,很多朝廷中的高官要员,就是用“百姓要为朝廷着想”的借口,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

    一个个封建王朝的官吏,用“苦一苦百姓”的说辞,就这样一茬接一茬地不断作恶。

    楚歌对此当然是批判的,反对的。

    可是真到了扮演王文川的时候,他发现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个历史切片中,如果他推不动新法,会怎么样?

    结果就是金兵南渡,在没有赵彬甫的情况下,就算是有虞稼轩在,也不可能靠着一支穷得叮当响的齐军在牛渚叽挡住金兵。

    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些贫户富户破产的事了,就是整个齐朝上下要被屠戮一空的事了。

    想到这里,楚歌再度开始游戏。

    这次,他又改变了策略。

    新法的内容,还是先按照王文川原本的规划来执行。

    而这次楚歌的改动,主要是在新法中增加了“整饬吏治”的规定。

    第一是加强官员的政绩考核,以考核业绩决定升降,而不能凭借资历、年限、背景进行升降,严格规定要做京官或核心部门的官员,必须有一定年限的基层工作经历。

    第二是减少官员的世袭,要恩荫必须通过考试。

    楚歌本来还想再多加几条,但是转念一想,这两条能做到就不错。

    按照他预期中的情况,如果真能顺利施行,在五年之内让整个齐朝的官场吏治得到改善,选拔上来一批真正能办事的官员,那剩下的五年再去推青苗法,应该也能获得不错的结果。

    十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楚歌琢磨着,把这十年拆分成两个五年,前面一个五年整顿吏治,后面一个五年富国强兵,再加上虞稼轩那条线稍微练练兵,打赢牛渚之战,应该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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