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心里拒绝这样的事实，下意识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小护士便以为温凉不是家属，她松了一口气，折好了手上满是鲜血的床单，触目惊心，又忍不住多话起来：“我第一次碰到伤的那么严重的患者，这里！”
今天其他前辈姐姐们说，护士长回家结婚去了，不在医院，所以可以尽情打马虎眼。
她也顾不得自己就是第一天上班，指着自己肚子的位置，角度微微倾斜，幅度很大地比划了一下，神形俱到地说：“就这里，好大的一到口子，血流的都止不住，那人不想死，已经快要陷入昏迷，有气无力拉着医生的衣服，好像是叫医生救他的命，可惜已经失血过多了……”
护士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万分惋惜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没了。
吧嗒，温凉的脸上有一滴眼泪划过，床单上的猩红，叫她感受到了当时傅衍煜的绝望。
第二滴紧随其后，很快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水泽，上一次她这样哭泣，也是在这一天。
护士说着说着才发现温凉在哭，暗叫不好，肯定是家属了，自己竟然还说了那么多，人家得多伤心啊！
她一时慌了手脚，吞吞吐吐道：“其实，他走得很安详，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上辈子肯定是天使，肯定会被老天爷眷顾，说不定……他说不定是神仙呢！哎我在说什么啊……”
护士一边说，一边悄悄拿眼睛去看温凉，头一次看到一个人哭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要为了她心碎至死，她一个女孩子都看呆了。
因为看呆了，所以没有听到温凉在跟她说话：“可以把床单给我看看吗？”
温凉伸出了一只手，因为情绪没办法控制，手指一如她的身体一样颤抖，那个扬言会宠着她，会帮她按摩腿，会给她准备惊喜的人，她再也没办法触碰到了……
人死灯残的这一刻，温凉突然释怀了，爱情才是人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断情绝义，不留半分的余地。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温凉才不管傅衍煜心里究竟还有谁，只要他愿意对她好，愿意成为她的后盾就够了。
温凉觉得，那天婚礼的时候，她就应该笑靥如花地握住傅衍煜的手。
谁知，那一瞬，便成了一世的遗憾。
“啊？！可以可以。”仙女的请求，谁舍得拒绝啊，可是这上面的血，肯定会让人伤心，护士没注意温凉的反应，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不用了。”温凉勾了勾嘴角，尽是嘲讽的弧度，她这是嘲弄自己，被人情冷暖一叶障目，看不到眼前人的好。
她摇了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是在对自己说，又好似在对某个永远都没有办法再触碰到的温暖怀抱，说：“你活着的时候得不到你的全心全意，你不在了也没办法碰到你，看来我们注定有缘无分。”
啊？什么有缘无分？
护士一脸懵逼的时候，一个帘子之隔的隔壁病床原本麻醉药的功效还在，应该昏睡，竟然醒了过来，听声音都可以脑补到他的龇牙咧嘴。
“啊，温姐姐，你个冤家。能不能不要吵我啊！”
这声音……温凉怔了怔，护士旋即哗地一声拉开了帘子，张大了嘴巴惊讶：“麻醉药难道没用吗？”
病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不是宋弋又是谁？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你们吵得要死……”
不是第一次被吐槽太吵了，小护士吐了吐舌头，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打算出去，看了看某个方向，又看了看温凉跟床上的宋弋，迟疑道：“你们三个应该是认识的吧？”
三个？被宋弋竟然在这里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温凉有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顺着护士的视线，往门口看去——身形高大，身着白色衬衫，衬得愈发俊朗，袖口卷高至手肘处，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包裹着纱布，他看着温凉，笑得眼眸弯弯，瞳仁灿若一整条争相耀目的星河。
“你怎么会……”
傅衍煜？他只受了那么一点点的小伤？温凉惊讶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全无形象可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一片，嗯，被三流骗子骗光了感情跟所有的钱财时，才会掉的那种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