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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青阳的话也多少提醒了舒念,她虽忧心时局,可实质上也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与其这样,不如踏实好好生活,索性收了心,再不去多加打听消息,每日只看日报上提供的消息,剩下的时间就是备课,批改作业,再就是满心期盼明水的孩子降生。

            只是,她和静水,以及明水还没有等来孩子,战争便开始了。

            一开始远在青城的她们,还以为一切只是传言,直到报纸真真切切将战事刊登出来,她们同千千万万个普通百姓一样,才意识到,真的打仗了。

            一时间原本就不算宽裕的米粮更是遭到了疯抢,好在舒念这边早就开始囤了一些,总算不至于太被动。

            一些胆小的人担心战火波及,纷纷携家眷外逃,往更深内陆迁移。

            舒青阳担心时局动荡,有人趁乱打劫,便亲自来将唯一的妹妹接回家中,毕竟家里人多,总比在外面安全。

            舒念一开始不当回事,还不同意,后来直到报纸刊登了多起入室抢劫的新闻,又被苏灵韵数落了一顿,才同意搬回家去。

            一路上舒青阳不怎么说话,神情严峻,舒念其实很想问一下,他的那个外室如何了,但几次都开不了口,反倒是舒青阳粗中有细,发现了她神色不对,还问了一嘴:“你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样子?”

            舒念摇摇头:“大家都在往内地逃,咱们离着胥城和政府所在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也不知道日后会怎样。”

            舒青阳宽慰她道:“那些都是无知小民,胆小如鼠,逢战就逃,咱们国家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倭敌?何况,各地驻军已经开会往胥城支援了,咱们不能长他人志气,一定能打赢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学撇家舍业那一套做派!”

            舒念被他说得心里安定了许多,点点头:“大哥说得对,这里是咱们的家,哪有坏人来了不保卫家忙着逃命的道理?他们来就来,咱们也有自己的兵,打跑他们就是了。”

            舒青阳赞许笑笑:“你有这份心就最好了,不过,不许你乱跑,也不许你乱掺和,保家卫国这种事,是我们男人干的,你们就保护好自己,照顾好长辈就行了。”

            舒念最不爱听他这种话,刚要反驳,女子也可以出一份力,又不想在这种紧张时局下为了各自观点争执,便按下不提,只是表情愤愤,哪里能逃得过舒青阳的眼睛,他心中想法跟舒念一样,不认同对方的话,却不愿再生枝节,争个没完,吵个面红耳赤,兄妹二人便都沉默着,没再开口。

            只是,局势恶化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快,每日只能看到报纸上刊登又有多少人驰援胥城,但得胜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传来,随之变多的,则是民间传言,中国死伤过于惨重,却难以阻挡日本侵占的步伐。

            舒念将市面上能买到的报纸通通买了来,每一张仔仔细细去看,广播也听,甚至外来传递消息的地方也去看,就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米粮涨价更加惊人,舒家不得不拿出大笔财物屯粮,前几日苏灵韵来找她,面色憔悴得厉害,舒念担心不已,以为她生病了,苏灵韵却摇摇头:“周家准备迁往内地,他们老家在四川那里,祖上还有基业,回去不成问题,可我不想离开,这是我生长的家,我的亲人朋友也都在这里,我不能撇下他们。”

            说着,眼圈都红了。

            舒念心中酸涩无比,安慰道:“周家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你也想开点,只是说暂时避避风头,没说以后都不回来了。”

            苏灵韵摇头:“我要是走了,娘怎么办,还有你,你们都在这里,你要我往哪走?”

            “那周灵均是什么意思?”舒念问。

            苏灵韵眼神又黯淡了些:“他也很为难,原本他做过记者,此时也尚有热血在,知道不能退缩,只是父亲之名难违,何况,他也真是担心留下会不安全,万一日本人打过来,青城沦陷了呢?他说,才跟我做了这么短时间的夫妻,还不舍得分开,所以,如果我不肯走,他也不走,他要陪着我留下。”

            舒念一派感动:“放心,我们会没事的,伯母那边我也会经常去照应的,周灵均有心,你也不要太固执了,毕竟,他也是他们家的长子。”

            苏灵韵嘲讽一笑:“是啊,虽然那两个姨太太暂时看不出什么,但若周灵均有个好歹,难免生出狼子野心来,他母亲当年扶持他父亲创办下的家业,岂不是都便宜了旁人?”

            舒念望着她,只默默叹气,没有说话。

            苏灵韵察觉到言语有失,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留下就有生命危险,我就是说他那个姨娘,有儿子的姨娘,哪有人不爱财不愿意自己孩子继承万管家业的,所以她未必没有旁的心思,我不是说咱们青城……”

            舒念捏捏她手:“我又不是三岁孩子,难道我不知道留下的危险性吗?这些话骗骗胆小害怕的小孩子和老人就罢了,同我还说这些虚的做甚?”

            苏灵韵苦笑一声:“所以,我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胥城那边同行的消息,只怕,胥城难以支撑了,沦陷是迟早的事,军队苦苦支撑,却伤亡惨重,民众就更不用说了,多少人流离失所,那些可怜的孩子,嗳,你说,为什么要打仗?这种世道下,没有孩子的才是有福的,当爹当妈的哪个能忍心孩子忍受战乱之苦?就算要逃走,除去那种有钱人家,大多数人也都是逃难一般,路途遥远,艰难莫测,带着孩子,岂不是更焦心?”

            苏灵韵将舒念心中想说的话通通都说了出来,见好友难过落泪,心中也苦涩难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你忧国忧民,心怀大义,只是,时局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照顾好家人,你切忌自苦,这些事,不是你所能左右的。若你再出什么意外,你让你母亲如何活得下去?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还有周灵均,他这般看重你,你为了他也要好好爱惜自己,打起精神来。我们老百姓力量有限,但国家有难之际,就是做好本分,不给大家添乱,把眼前的事料理清楚,比每天忧心有用的多。”

            苏灵韵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不在这里长吁短叹了,屁用没有,社里最近忙死了,我还得赶回去继续忙,不与你说了,有事可以打我电话,改日再见。”

            不顾苏灵韵反对,舒念坚持送她出了大门,临走,舒念塞了一兜子点心给她:“拿着,饿了就吃两口,别光顾着忙,身体垮了就什么也做不成,还会拖累家人,这么个时局,万望保重!”

            苏灵韵眼里盈盈闪闪,她不在意地抹了一把眼睛,故作潇洒地摆摆手:“走啦,别送了!”

            舒念心里也尽是伤怀,这样炎热的夏天,却像伸出萧索冬日,挤出一个笑意,冲她摆摆手,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车子转了弯再也看不到,才收回视线,低下头去,默默地拭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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