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剑客多情 > 第二百一十七章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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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枫换好衣裳,又向庄客要了一盆热水,一把剃须刀,将杂草般蓬乱的胡须剃得干净,用布带束好洗净的头发。一照镜子,与先前的落魄潦倒判若两人。与庄客交谈之中,方知此地隶属于湖北施州,离得白帝城很远了。整理妥当之后,宾客已经相继落座,等候上门迎亲的新郎。叶枫特地和一群孩童坐一桌。

            通常小孩子吃筵宴,一上桌就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往往三下两下便填饱了肚子。以至于后面的清蒸甲鱼,红烧羊肉,扣肉,八宝饭,猪肚鸡,就只能干瞪着眼了。到时候他尽可跷起二郎腿,一个人慢慢享用美食了。其时菜肴还没有上桌,桌上只有五香茶叶蛋,赤豆甜糕、挂霜羊尾、泡凤爪、猪油酥饼、小笼包几样餐前点心。

            这些孩子早就迫不及待,大呼小叫,也不使筷子去夹,直接用手去拿,往嘴里送,往兜里放,顷刻之间,点心瓜分得精光。一样也没给叶枫留下。邻桌的大人们拍手笑道:“好玩,有趣。”叶枫看着他们大快朵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自己像目光远大的将帅,决不能计较一个包子、一个茶叶蛋的得失,要着眼于全局,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众贺客皆是信了对叶枫的乱编胡造,无不以为等会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就是那个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大家对他印象极好的小唐公子。众人满面笑容,七嘴八舌,气氛祥和。忽然间听得庄前大道锣鸣鼓响,爆竹声声。众人抬头望去,见得一簇人马,往庄院逶迤而来。烟尘迷茫,看不清来人面目。众人的心忽然跳得飞快,脸上涌起一层油光,原来不知不觉,竟是满面汗水。来的会是他们所期待的人么?有的人望眼欲穿,流尽泪水,穷其一生,也等不来梦牵魂绕的那个人。

            正妄自猜测,惊疑不定,这群人马已到近处,容貌已经清晰可见。众人“啊”的一声,齐齐站起,惊喜交集。走在最前头是二匹高头大马。一匹是白马,另一匹是黑马。白马上面坐着个身穿新郎倌衣裳的年青男子,这人脑袋极大,远远望去,似乎项颈上长了只大南瓜。他眼神空洞呆滞,好像丢了灵魂一般,咧开的嘴巴不停流着涎水,好像喉咙里有眼永不干涸的泉水。幸好脖子系着涎兜子,不至于弄脏了新衣。

            他右手用力摇晃着孩童玩耍的博浪鼓,发出卟通卟通的响声,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走街串巷的小货郎,又有了新颖别致的货物。与叶枫同坐一桌的孩童吃吃笑道:“呆子怎能娶媳妇,要不要脸啊?”纷纷离席而起,跑过去看热闹。这呆子耳朵灵敏,将众小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伸出二根手指,笑嘻嘻的说道:“我已经娶了三个媳妇,今天这个是第四个。”

            众小孩哄笑道:“你们快看,他连二跟三都分不清楚。娶四个老婆,更是要头昏脑胀。哪一天有个老婆和别人跑了,他都不知道。”这呆子一本正经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三个老婆每天晚上都和我爸爸睡在一起,我爸爸是县城里最凶恶的人,她们敢跑吗?”坐在黑马上面是个一身黑衣,面相凶恶的中年男子,正是这呆子的父亲,县城步马军都头宋庆,听得儿子说话不知深浅,不由得满脸通红,厉声喝道:“阿宝,谁叫你胡说八道的!”左手虚挥几下,假装要抽他几个耳光。

            众人心道:“姓宋的当真好不要脸,居然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阿宝吓得面色发白,嘴巴一扁,忍不住大哭起来,两条白花花的鼻涕挂在嘴皮上,摆手说道:“我没胡说,是你说我娶来的老婆粗鲁无礼,没有教养,要好好加以训练,可是你白天又忙得紧,只好晩上抽空教她们吟诗唱曲,咿咿呀呀几个时辰,实在吵死人了。”宋庆怒不可遏,须发竖起,大吼道:“看我不撕烂你的乌鸦嘴!”十指张开,往阿宝脸上抓去,也不管他是新郎。

            阿宝见势不妙,急忙扭身闪避。岂知力气使大了,从马鞍摔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众小孩拍手大笑。大人们亦是暗自叹息。宋庆顿觉颜面无光,喝道:“你站起来,你站起来!”阿宝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背弓起,屁股撅着,脑袋埋在肩膀之间,宛若一只埋在沙里的大驼鸟,死活不肯起来。众小孩笑得东倒西歪,站也站不稳了。长者想起自己的掌上明珠竟与此人相守一生,心下一阵黯然,情不自禁流下泪水。

            忽然之间,听得有人咳嗽几声,只见一个身长八尺、细眼长髯、头戴纶巾、锦衣玉带、相貌堂堂,正气凛然的人,从一顶蓝呢软轿走了出来。众人不知他的来头,只觉得这个人雍容华贵,气宇轩昂,走到近时,如沐春风,说不出的亲切。决非寻常人物。蓝衫人见多识广,面色突变,当即匍伏在地,额头一上一下,叩得咚咚作响,朗声说道:“在下庄孔,见过宝大人。”声音中却听不出任何喜悦欢愉之意,倒有种身不由已,无可奈何的感觉。众人暗自叫苦:“虎狼齐来,如何是好?”

            原来这人是本县知县宝鼎,上任一年多来,未曾做过一桩有利百姓的事情,终日想的是怎么把别人的钱财装入自己的腰包,怎么把别人的妻女变成自己的情人,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弄得人怨天怒,当真辜负了一表人才。宝鼎心情大好,竟没有听出庄孔的哀怨,伸手将他扶起,笑道:“我今天是来吃喜酒的宾客,不是那个在堂上发号施令的县太爷,大家莫要过于拘谨,失了应有的乐趣。”说话之际,伸出左脚,轻轻在阿宝肉嘟嘟的臀部上一踹,笑道:“阿宝,阿宝,有我给你撑腰,你爸爸不敢拿你怎么样。”

            阿宝不答理他,眼光偷偷往宋庆瞟去。宋庆伸出去的双手慢慢缩回,十指交叉,相互搓揉,摇头叹息道:“犬子顽劣不堪,让大人见笑了。”阿宝陡然站起,舌头伸出,卷起挂在嘴上的鼻涕,嗤的一声,如饥汉吃面条,吞入喉咙。众人只瞧得目瞪口呆。宝鼎抚摸着阿宝身上的衣裳,道:“阿宝一点也不笨,媳妇娶了一个又一个,是不是啊?”阿宝胆子又大起来,道:“和新娘拜堂的人是我,和媳妇洞房的人是爸爸,反正我是挡箭牌,给爸爸打掩护的。”

            众人大惊失色,茫然无措。又见宋庆随从有数十个执刀举枪的兵牟,似是要应对突发事件一般,若是正常的婚礼,大家吃吃喝喝,何须大动干戈?敢情是宋庆早已垂涎小颜姑娘的美色,碍于社会舆论,不方便强行霸占,只好以给儿子娶媳妇的名义,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长者指着宋庆,厉声喝道:“你……你……你……”满腹悲愤,心情激荡,连说了几个“你”字,再也说不下出去了。宋庆见得阿宝又惹事生非,气得暴跳如雷,喝道:“小畜生,看我不揍死你!”提起铜锤般大小的一对拳头,便要往阿宝身上擂去。

            宝鼎横了他一眼,森然说道:“本县多次三申五令,要让每个人心无顾忌,畅所欲言,我只有听到大家的心声,才能有的放矢,尽可能地让大家利益最大化。可是有些人出于某种难以启齿的目的,运用各种力量,手段,将那些不利于他们的声音与我彻底隔绝,传入我耳朵里的都是每个人过得很幸福的好消息。若非宋都头今天高举拳头,我真的相信了。阿宝心里不痛快,有话不敢对我说,我这个父母官做得很窝囊啊!”左手使力在心口捶了几拳。

            一人冷笑道:“宋都头,你好威风,好霸道,居然连宝大人都不放在眼里。哼哼,其实你根本就不把宝大人当一回事,宝大人一介书生,向来洁身自好,更不会拉帮结派,所以政令不出县衙门亦是情理之中。但是你宋都头手下有近百号军汉,刀枪在手,跺一跺脚,全县就要抖三抖,谁敢不唯你是从?难怪全县百姓皆道,知县大人是有个屁用的泥菩萨,一年不上一柱香也无妨。宋都头是贪得无厌的地头蛇,一天不拿财物孝敬他,便要大祸临头。”

            说话之人两颊无肉,一脸麻子,颔下长着一绺山羊胡子,正是宝鼎的心腹亲信朱师爷。他们俩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宋庆莫名其妙被他们阴损一通,一张脸忽青忽红,神色狰狞,偏偏发作不得,憋得好不难受。隔了半晌,讪讪说道:“宝大人,属下不敢对别人作威作福,但是阿宝是我的儿子啊。”宝鼎冷笑道:“阿宝也是我治下的子民,我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做父母官?你跟他为难,便是诚心与我作对!”

            朱师爷叹息道:“百姓不明真相,认定某些官员的飞扬跋扈,骄横放肆,是源于宝大人的纵容指使,于是乎在背后骂宝大人是狗官,酷吏,可是谁能知道,宝大人始终蒙在鼓里,替某些人背黑锅?”二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将一顶顶帽子往宋庆头上扣去。宋庆被他们挤兑得难以反驳,大喝道:“阿宝,你耗子尾汁,我不管你了!”情急之下,将好自为之说成了耗子尾汁。众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宋庆眼珠通红,看起来好像在流血。

            宝鼎牵起阿宝的手,笑吟吟道:“阿宝,你爸爸晚上教你媳妇吟什么诗,唱什么曲啊?”阿宝摇摇头道:“爸爸声音很轻,我听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爸爸要求很严厉,谁要是不中他的意,就用手扼她的喉咙……”他忽然躺在地上,四肢乱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官人,你饶了我的性命吧,我……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众人听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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