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庄，水库。
此刻的水库边上，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家就如何捕鱼这件事，讨论了许久。
水库结冰，冰层很厚，少说也有二三十厘米的厚度。
靠人工破除冰层的话，难度系数很大。
就算破除了冰层，没有大网，怎么捕捞鱼群？
见他们讨论了半天，也没个准信，周济民也不想等了，直接道：
“拉开闸门，放水吧。”
众人大惊失色，秦建国更是摇头道：
“水库里的水，才是最重要的啊，可不能放闸啊。”
其他村民连连点头，见识过水库的好处后，谁还会否定水库是劳民伤财的事？
“你们这水库能有多少水？撑死了也就十几个小鱼塘的水量，放掉又能怎样？你们不会挖开沟渠，把水引到鱼塘里吗？”
周济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深知他们节省惯的性子，只好继续道：
“水库的主要作用是调节功能，在旱季的时候，水库能帮助灌既农田；雨季的时候，挡住洪流。”
“还有保护生态等其他作用，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水库里的鱼，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捕鱼办法的时候，水库放闸，就是唯一的办法。”
“现在是年前，到明年三月份还有漫长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怕这小小的水库满不了吗？”
从十一月份入冬以来，京城一带就下了好几次大雪。
更别说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呢。
所以，降雨量是充足的。
去年的旱季是三四月份到五六月份之间。
可是今年呢？
呵呵，可能就要反过来了。
秦建国闻言，神色有些松动了。
其他村民不太懂，但也听明白了。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啊。
旱季才会让水库的水难以装满，但现在不会啊！
河流虽然冰冻住了，可是雪量不小啊。
于是，秦建国跟其他几个村里的老头商量了一下，终于决定放闸。
闸门不好拉开，毕竟结冰了嘛。
但村里的青壮可不少，力气还是有的。
在下游布置好过水的陷阱、漏网之后，上游便直接放闸了。
小水库的水量就是少，很快就放干净了。
也不是，冰层还是存在的，这些也是水。
漏网处，大鱼小鱼蹦蹦跳跳了一会儿，很快就冻成一条条硬块了。
气温太低了，鱼儿很容易结冰。
村民开心得不行，两三斤的大草鱼、鲤鱼、鲫鱼等，看着就很喜人。
还有几条大概是十多斤的大鱼吧，这些大鱼应该是从上游或者河道流进水库的。
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渔获不算少，每家每户最少能分到十几二十斤鱼，能让这个小山村过个肥年了。
秦建国把那几条十多斤的鱼送给了周济民。
后者笑着接下了，这是村民们的意愿，不能拒绝。
同时，他也给大家带了一点小礼物，每家都送了两套普通的旧工服。
全都是同样的大小，款式也一模一样，这年代，工人的工服，基本上都没有男女之分。
在他看来是小礼物，但在村民们看来，这就是最贵重的礼物了。
这年代买衣服，不仅要钱，还要有布票才行。
而对于农村人来说，不管是钱还是票，都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村民们都很淳朴，冲周济民不停地道谢。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率性而为。
活着，就是为了念头通达。
当你觉得憋屈，又干不赢对方的时候，那就想办法让对方也憋屈。
用一些没什么用的旧工服，换取这些村民的感激，他觉得这买卖是值得的。
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当然，他现在也知道稳一手了，而不是胡乱充当烂好人，培养出白眼狼的话，他才叫欲哭无泪呢。
提着渔获离开秦家庄，周济民直接去了黄小花家里。
“周大哥你来了。”
黄小花七姐弟，对周济民的感官更加不同了。
以前可能是感激中透着客气，现在是更加感激，就差把周济民当父母一样对待了。
“这是秦家庄刚送给我的鱼，分你们一条，不要拒绝，这是新年礼物。”
“周大哥！”黄小花眼眶又红了，又想跪下磕头，被周济民拉住了。
“骨头都跪软了吧？还跪？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周济民沉声说完，见她们几姐妹还是那副自卑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
“小花，你有时间就让盼娣和来娣到我家坐一坐，陪陪我妹妹吧，或者帮我带带孩子也可以。”
说实话，救黄小花是意外，继续帮助她们家，则是想着以后小金鱼也有个伴。
当然，这些对他来说，真的就是顺手而为的事。
“好，周大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黄小花顿时高兴起来，只要能帮到周济民，她就开心。
要不然心里没底，在周济民面前，她都抬不起头。
对此，周济民也没有制止。
跟盼娣她们聊了聊，他当即决定，把两个小家伙带回家去，让她们陪小金鱼几天，等年前再送回来。
省得天天小金鱼天天跑出去。
黄小虎也想跟着去，周济民还没说话呢，黄招娣就拉着她弟弟一顿骂。
还跟周济民道歉，说她弟弟不懂事，让他不要生气。
搞得周济民尴尬不已，黄小虎也很委屈。
摸了摸他的虎头，周济民笑道：
“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可不能哭，知道吗？以后要好好保护你的姐姐，可不能让她们被欺负，听到没有？”
他也只能这样了。
盼娣和来娣还好说，基本上都能照顾好自己。
但黄小虎才两岁多，过了年也才三岁左右，他可不想还要多照顾一个小屁孩。
论干活，黄小花绝对是一把好手，干脆利落。
红烧大草鱼，好不好吃先不说，光是卖相就还不错。
“放这么多油，以后不过日子了？”
还没下快子呢，周济民就看到了油星子，顿时冲黄小花打趣道。
她们几姐弟，全都望着眼前的菜，咽着口水。
见黄小花脸红地小声辩解，周济民笑了笑：
“吃饭吧，都多吃点，快点长大，别压垮了你们大姐二姐的肩膀。”
七个孩子呢，从黄招娣开始，到黄阿娣为止，她们家就只想生一个男娃儿。
男娃儿是生下来了，可她们的父母却不是享福的命，唉！
在黄小花家里吃过一顿午饭后，周济民带着双胞胎姐妹盼娣和来娣回了城里。
第一次来周家的两姐妹，十分的拘束。
就算周济民拉她们，她们都是倒着走的。
因为眼前的四合院，对她们来说，太震撼了。
比她们村里最富有的队长家还要奢华，还要大。
这根本就不是她们两姐妹该来的地方。
所以哭着想回去。
搞得周济民哭笑不得，惹得行人也投来异样的眼光。
要不是两姐妹还知道喊几句周大哥您快带我们回家吧，旁边的邻居们都要站出来抓人贩子了。
还好，门口的吵闹，把小金鱼这家伙给召唤出来了。
“盼娣来娣？你们来了，太好了，谢谢大哥。你们快跟我进来呀，我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小金鱼一看到两姐妹，眼睛瞪得老大。
欣喜若狂地跑过来，牵着盼娣和来娣就往家里跑。
两姐妹也是一阵欣喜，然后顺势被牵了进去。
门口的周济民，十分无语。
果然，还得是同龄人才有话题呢，跟他这个四零后有代沟啊！
来到里面，院子大得很。
两姐妹不关注这个，她们关注的是房子！
好多房子！
还很大！
香香的，她们不懂这是什么香味，但她们只闻了一下，就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太香了！
厨房里，小金鱼她二姐拿着擀面杖站门口看着，满脸好奇：
“小金鱼，她们是谁？”
“她们是我的好朋友，对了，你们说是姐姐谁是妹妹？”
多日不见，小金鱼又迷湖了，傻傻分不清。
“我是姐姐。”盼娣乖巧的回应，但不敢看周淑晴。
因为她觉得周淑晴好漂亮，比她大姐还漂亮。
而且衣服很好看，很时尚。
站在门前，也很有气势。
小金鱼顿时点头，骄傲地给她二姐介绍道：
“二姐，这位是姐姐，她叫黄盼娣。这是妹妹黄来娣。”
介绍完，还不忘说那是她二姐。
“二姐好！”
两姐妹十分有礼貌，虽然害羞和自卑，说话声音也很小，但总归礼貌不能丢。
“你们好，去玩吧。”
这么一介绍，周淑晴也大概知道了，是大哥在城外黄家村认识的孩子。
上次去黄家村帮黄小花家赚公分的时候，她就没跟黄家姐妹碰面。当时都累得要死，哪还有其他精力？
更别说现在的盼娣和来娣，小脸洗的很干净，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大黄和旺财从里面跑了出来，两姐妹是认识这两只大狗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很惊讶。
“你们快来看，这是我的自行车，我大哥送给我的礼物，怎么样？漂亮吧？”
这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吗？
黄盼娣两姐妹只有点头的份儿，心里早就万分惊讶了。
周大哥果然很宠爱小金鱼，她们也要一个这样的大哥。
“来，我教你们骑自行车，盼娣你先来。”
大方的小金鱼，邀请说道。
可黄盼娣却连连后退，还是被小金鱼软磨硬泡地拉了上去。
这么好的炫耀机会，小金鱼不可能错过。
再说了，她是很真诚地跟黄盼娣她们交朋友的。
自行车很简单，有手有脚就可以了。
而且后轮还有两个小的固定轮子，想摔倒都很难。
不一会儿，黄盼娣便大声惊呼了起来。
我会骑自行车了！
一旁的黄来娣看得十分眼热，都不用小金鱼说了，她就就很想骑了。
玩闹了一会儿，自行车被放在一旁。
跳绳、五子棋等两姐妹熟悉的游戏，也被小金鱼拉着体验了一把。
然后去了一趟小跨院，跟几只小狗玩闹了一会儿。
雷元凯还没把狗崽抱走，是想让周济民帮着调教得差不多了，再过来领走。
他自己则是隔三差五地跑来跟狗崽熟悉熟悉。
两姐妹指着小跨院的阳光房，询问那是什么？
城里的一切，对她们两姐妹来说，都很新奇。
“哦，听大哥说，那叫阳光房，冬天的时候晒太阳用的。”
小金鱼随口解释了一句，就听外面传来她四哥的喊声。
吃晚饭了。
跟在小金鱼身后，跨入中堂客厅的黄盼娣两姐妹，看到墙面下方的桌子，摆放着的电视机，瞬间呆滞住了。
电视机！
！
她们听说过这东西，就是一个壳子什么的。
是村里那些人听别人说的。
整个黄家村，都没有一台。
或者说，整个县城可能都没有一台。
但没想到，周大哥家里居然有电视机！
被小金鱼拉着坐在餐桌上，看到满满一大桌的饭菜，两姐妹又再次呆滞住了。
好香，好诱人，好多肉！
吞了吞口水，黄来娣很想吃，黄盼娣却想起来之前，大姐叮嘱过的话。
于是，便来到周济民身旁，小声询问道：
“周大哥，你们家有窝窝头吗？我跟妹妹吃窝窝头就可以了，实在不行，稀一点的棒子面汤也可以。”
一句话，顿时让周济民心疼不已。
不用问，指定是黄小花教的。
坐旁边的丁秋楠，也是感慨万千，拉着黄盼娣的小手，温柔道：
“你周大哥家里可没有这些，就算有，也不是能给你们吃。你们就跟小金鱼坐一起，好好吃饭，长大了再报答你周大哥，好不好？”
黄盼娣有些很不好意思地低头，小声说了句好。
回到座位上，两姐妹吃饭的时候，就盯着素菜夹，馒头也是挑不好的拿，吃得很慢。
只是，吃着吃着，还哭了起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太激动，所以才哭的。
家里女人多，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周济民去安慰两姐妹，丁秋楠她们就出手了。
好不容易吃过晚饭了。
两姐妹又跟小金鱼争着洗碗，搞得后者望向她大哥的目光中，满是无奈。
周济民却表示，等盼娣她们回去后，再从你开始轮流洗碗。
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让盼娣两姐妹有事做，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要不然，一直吃这么好，什么活都不干，不说回去会被大姐和二姐打骂，就说她们自己也会羞愧的。
好不容易，到了洗澡的时候，两姐妹又差点闹出了笑话。
原因是她们今天本来就出了一身汗，洗澡后，应该更换周淑晴给她们的旧衣服。
这些旧衣服是小金鱼以前穿过的。
可她们却没换上，还是穿着她们自己的衣服。
惹得小金鱼十分嫌弃，因为臭烘烘的。
接下来几天，周济民都是上午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回来的时候，都会提着好几条大鱼，直奔领导家里。
今天去的是北大数学系，系主任办公室。
因为老段一般情况下，都会待在这里。
当然，如果有会议，或者其他事情，那就另说了。
“老师，这是我在城外亲戚送的大鱼，借花献佛送您了。”
办公室里，还有外人，周济民不认识。
提着一条十多斤的大鱼，往桌上一放，介绍道：
“这条鱼可以做好几道菜，剁椒鱼头、清蒸鱼腩、水煮鱼片、烤鱼等等，光是我能想到的就有好几种了。”
“老师，您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大头鱼。”
水库里面是没有大头鱼的，所以，真相只能是从外面的河流进来的。
河道里，什么鱼类都有。
重量大小不一。
水库的存在，让这些鱼儿更加喜欢。
段学复和另外一位客人，都好奇地看着周济民。
“你不是没有亲戚吗？你又从哪认了一门亲戚？”
“老师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人缘很差一样。”
“行行行，既然你人缘这么好，这样吧，中午这顿饭，你来搞掂，行不行？”
说着，段学复还冲旁边的华所长道：“华哥，中午有口福了，这小子的厨艺很是不赖的。”
周济民哭笑不得，听老段这意思，他今天中午还真跑不了呢。
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旁边的客人华哥。
毫无疑问，能被段学复成为华哥的，可不是后世的刘德华，而是数学研究所所长华罗庚先生。
建国没多久，段学复也参与到了数学研究所的筹建工作当中。
而华所长就是第一任数学院研究所的所长。
在此时的国内，数学领域里，最牛逼的人物，就是华哥了。
“行啊，没问题，不过，厨艺好可不行，学业要是不好，我可不干。”
段学复哈哈大笑，表示华哥你就等着瞧吧。
两人虽然都是一零后，但华哥是真正的一零年出生，而段学复则是1914年出生。
午饭是在老段家里做的。
厨房被周济民霸占了，老段的夫人很生气。
但品尝到周济民做出来的美味全鱼宴，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老华和段学复两人都吃得很香，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其实两人都更倾向于吃面食的，但全鱼宴嘛，那么下饭的菜，不吃饭实在太可惜了。
吃过饭之后，三人去了书房。
周济民是主角，因为老华是段学复找来的。
主要是想让后者帮忙教一教周济民在数论方面的知识和研究。
段学复是长期从事代数学的研究，在有限群、代数李群等研究上更权威一些。
而老华则不同，研究领域更加广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