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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盘放在桌子上,几个小菜摆好。

    流云书生随手将那坛子酒拿了过来,拍开了封泥。

    “三十年的陈酿女儿红啊。”

    流云书生对杨易之笑了笑:“虽然这酒是个伤心的故事,不过,确实是好酒。”

    “……”

    杨易之脸色一黑:“你什么意思?”

    三十年陈酿女儿红……

    谁家的女儿红能藏到三十年?

    自然是女儿三十年未曾出阁。

    寻常时候这话倒也未必会如何了,但是这个当口,杨易之就感觉这流云书生是在杀人诛心。

    “你啊,就是太较真了。”

    流云书生将那两个小酒碗翻开,给杨易之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满上。

    “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较真?苏陌是苏天阳的儿子,你跟苏天阳是什么关系?

    “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啊,八拜之交,同生死,共患难!这指腹为婚,我记得也是你自己首肯下来的吧?

    “怎么到了这会,又翻脸不认人了呢?

    “诶诶诶!你别急,我是真的不明白,没打算口诛笔伐你,不然的话,就不是拎着酒来了……”

    眼看着杨易之就要站起身来,翻脸不认人。

    流云书生赶紧摆手,让他坐好。

    杨易之黑着脸看着对面的书生,未曾开口说话,却是先喝了一口酒,砸了砸滋味之后,这才索性一仰脖子,一碗酒就尽数灌进了肚子里。

    到了此时,他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苏陌……嘿,这些年来,我都羞于启齿。

    “自从天阳离世之后,他这个紫阳镖局唯一的继承人,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你可知道?”

    “我若是知道的话,不就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了嘛。”

    流云书生大翻白眼。

    “哎……”

    杨易之叹了口气,开始将苏陌那不成器的过往娓娓道来,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什么散尽家财,眠花宿柳,被杨小云当街暴打,又是如何导致门人四散,镖局落寞……

    流云书生听的吹胡子瞪眼,等他说完之后,这才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苏天阳虽然在名声上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然而却也是一条好汉子。

    “世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苏陌……着实是不成样子。”

    “可不是?”

    杨易之随手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嘴里:“倘若他但凡有三分他爹的气概,我女婿我认下了便也认下了。如今……我却是,时时的不甘心啊。”

    “不过……”

    流云书生眉头皱起:“我今日看他,倒是没有你说的这般不堪啊。待人接物亦有章法,武功看起来也是青出于蓝。你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谁知道这小子在什么地方学了一身阴损功夫。”

    杨易之闻言顿时怒形于色:“他倒是会演戏,反而是让人觉得,他非同寻常,是浪子回头。杨某倒是为此落了一身的不是,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行了行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流云书生看他说着说着就要急眼,赶紧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杨易之情绪稍微平复,轻轻摇头:“却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在那烟花柳巷之中,学了些花言巧语的功夫。倒是让云儿对他言听计从……现如今,纵然是我的话,她也是听不进去了。

    “一门心思,就是要跟那小子走。”

    “哈哈哈。”

    流云书生笑着说道:“这倒是不能怪小云,女生外向嘛。不过非要说的话,小云的性格你也明白,这姑娘远非寻常人家的女孩可以相比。

    “她的心思灵便,哪里是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够欺骗得了的?

    “依我看……这苏陌定然是真的有可取之处,否则的话,断然不至于如此。”

    “嗯?”

    杨易之猛然眯起了眼睛,怒视流云书生。

    “你看看,你现在反而是听不得旁人说话了啊。”

    流云书生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也不提这个了。说起来,你那个手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死的着实是有些蹊跷了。”

    “哎……不开眼的毛贼,结果却让若申着了道,这江湖厮混,终究不免横死路边啊。”

    “这话倒也是,苏天阳不也是死莫名其妙吗?说起来,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会你们相交莫逆,我跟他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结果忽然之间人就没了,着实是好没来由。”

    杨易之听到这话,微微沉默,轻声说道:“关门。”

    流云书生点了点头,知道事关隐秘,当即赶紧将门窗全都关好,重新坐下就等着杨易之开口解密。

    杨易之却只是重新给两个人把酒满上。

    微微半晌之后,这才开口:“我也不知道。”

    “……”

    流云书生嘴角一撇:“你消遣我呢?”

    “哎……”

    杨易之叹了口气:“不是消遣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天阳他接了一趟镖,忽然之间就殒命江湖。此事……这许多年来,我虽然多方打探,却也始终一无所获。当年托镖之人是谁,接镖之人是谁,劫镖之人又是哪个……

    “全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痕迹。

    “就仿佛是有什么人,将这所有细节尽数抹去一般。”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紧锁:“让人心头难安。”

    “当真如此?”

    流云书生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连你都不知道?”

    “哎……”

    杨易之摇了摇头:“倘若知道的话,我早就去给天阳报仇了。”

    “这倒也是……你们之间相交莫逆。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苏天阳被害之事,其后恐怕有巨大的隐情啊。”

    杨易之冷哼了一声:“不管是谁,只盼着他莫要让我抓住丝毫马脚,否则的话,纵然是舍去了性命,也绝不叫他好过。”

    “你……你这人真的是。”

    流云书生摇了摇头:“对苏天阳是真的好,对他的儿子,却又如此……”

    “他老子是他老子,他是他,不能一概而论。”

    杨易之脸色一黑。

    “可惜啊……”

    流云书生却忽然叹了口气:“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嗯?”

    杨易之一愣:“什么机会?”

    “抓住那蛛丝马迹的机会。”

    流云书生笑着说道:“因为……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死……”

    杨易之豁然之间瞪大了双眼,看向了面前坐着的流云书生:“你……你是什么意思?”

    口中询问,内中默运内功,只觉得体内真气已经七零八落,更有一股逆血直奔心窍而去,下意识的张嘴一喷,便是一口殷红鲜血!

    这一惊非同小可,杨易之猛然抬头:“你在酒中下毒?你到底是谁?”

    “我?”

    流云书生对此却是丝毫不怪:“我自然是流云,这个身份,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但是在我成为流云之前,我还有别的身份……”

    他站起身来,看着杨易之,眸子里却也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

    “老杨啊,相交一场,近二十载岁月,我是真的不想对你下这毒手。

    “本来做这件事情的,应该是徐若申,我也不至于由此舍了这个身份。结果……他却偏偏死了,总让人怀疑,是不是你下的手!”

    “徐若申……他也是你们的人?”

    杨易之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抹怒火:“你们……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事事明白?而且……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跟那些本不应该跟你产生关系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这又是何苦呢?”

    来到杨易之的跟前,伸出手来探向他的胸口。

    杨易之伸出手掌阻拦,却被流云书生一掌拍开,下一刻,手掌直入中宫,摸到了那本鸳鸯谱。

    随手取出,在灯火之下看了一眼。

    “你……你是为了这鸳鸯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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