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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 玉罗刹乘着夜色归来了。

    三颗浑圆莹润的南海明珠被放在墨色的绸缎上,如同星辰点缀在夜空之中,极美,引人目眩神迷。

    “这是你亲自下海寻找到的?”

    “尚且有些运气,找到了这三颗小东西。”

    玉罗刹咳嗽了几声, 有些虚弱地倚靠在软塌上。

    他看上去十分疲惫, 唇色暗淡到微微发紫,整个人仿若一棵即将枯萎摧折的大树,让人忍不住心生遗憾叹息。

    裴湘只看了一眼盒子中的明珠,便不再过多留意, 她坐到玉罗刹的身边,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

    “无碍,养几天就好了。”

    玉罗刹捉住裴湘的手, 笑吟吟地享受妻子的体贴关怀。

    即便在病中,他那一双眼眸依旧黑亮深邃,仿若灼灼朝阳, 蕴含着勃勃生机。这样的神采光辉配上一张病弱苍白的面孔, 更显得命运的无常和生命的可贵。

    裴湘抿了抿唇, 决定为这人尽心做些事, 她怕时光短促,将来徒留遗憾。

    玉罗刹能感受到裴湘周身更加亲近柔和的气息,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在海上飘了几天,他不仅亲自找到了品相完美的深海明珠,还借着大海的威势浩荡淬炼了身心。在风暴中搏击, 和鲨鱼海兽缠斗,潜伏在水底凝神闭气,海洋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乐趣和惊险。

    最初的两三天,玉罗刹过得酣畅淋漓,异常充实,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新奇与惬意。

    可是,当他找到第三颗明珠后,心中的畅快之感忽然变淡了许多。海中的惊险乐趣依然存在,可偏偏就是缺少了那么几分吸引力。

    玉罗刹知道,他有些思念某人了。

    每次兴高采烈之时,他都想要和那个人分享。

    海洋越是浩瀚广阔,就越显得他形单影只。

    于是,原本打算在海上痛快玩个十天半个月的男人,在离家的第七天就风尘仆仆地返回了。

    裴湘和玉罗刹靠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丫鬟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白老爷子药方里的那几味药是不是快没有了?”

    “还够三副药,用完之后正好可以停一停了,也不能一直这么喝药。”

    “这倒是。我记得入秋之后你就要用新药方了,对吗?”

    面对裴湘的认真询问,玉罗刹忽然有一点点心虚,但他很快就压住了心底的动摇,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裴湘望着桌子上的璀璨明珠,心里盘算着如何回报身边之人。

    ——那几味珍贵稀缺药材并不容易购买,常常一出现就被抢购一空。也许,我该替梅雪暗解决一下这个麻烦。

    第二天,裴湘依旧出门练剑,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

    玉罗刹没有多想,他也很快就投入到了教务当中。

    但是,裴湘今天出门后并没有直接去她日常练剑的地方,而是找到了南海剑派的一个据点,请里面的管事弟子帮她给长老胡天威送一封信。

    “顾女侠,你放心,今天傍晚之前,这封信肯定会被送到胡长老的手中的。”

    “我信得过张管事,对了,我想打听一些事。”

    裴湘把一片金叶子放在张管事的面前,温声询问道:

    “我听说贵派庇护了几个小村落,那里的村民不捕鱼不种田,而是定期前往几座神秘的海岛上采摘稀有药材,然后再把药材交给贵派代为售卖,是不是?”

    张管事没有在第一时间收起裴湘的金叶子,而是先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是有这么回事儿,顾女侠。红纹鱼鳞草、紫虫贝菇和角海芝都是咱们南海一带的特有药材,生长环境非常特殊神秘,只有世代采摘这种药材的本地人才清楚采摘地点,但也因此引来了各种觊觎威胁。前些年,那些受欺负的采药人向我们南海剑派祈求庇护,愿意把采摘到的药材交由我们贩卖分配,出于扶弱济贫的侠义心肠,我们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裴湘紧接着问道:“张管事,我若是想要购买最好的紫虫贝菇和角海芝,是不是直接在你这里看货订货?”

    闻言,张管事抱歉地摇了摇头,把金叶子往裴湘的方向推了推:

    “顾女侠,若是以往的话,只要你开口,我们肯定会把最好的药材拿出来送给你,可惜呀,最近这段时间不太巧。”

    裴湘目露疑惑,无声询问。

    张管事笑着说道:“据说有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已经预定下了今年大部分的药材,我们手里所余不多,已经不准备继续对外贩卖了。”

    裴湘了然,这位张管事的话同她之前打听到的内容没有多少出入,看来,她只能通过其它途径获取那些少见的药材了。

    张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湘一眼:“顾女侠,这封写给胡长老的信还送吗?”

    裴湘颔首,同时把金叶子推回到张管事面前:

    “信件照常送出去。张管事,这枚金叶子你拿着,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知道那位厉害人物是什么人吗?或者说,对方有什么背景?”

    “这……我确实不知道,那样的大人物都是和掌门长老们直接联系接触的,我们下面这些弟子武功低微,哪能有机会了解厉害人物的真实身份。”

    裴湘挑眉,瞧着眼神异常灵活的张管事笑了笑:

    “张管事,你真不知道?放心吧,我只是求药而已,不会做些让人为难的事的,也不会牵连你。”

    张管事搓了搓手,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这里后,便朝着裴湘低声说道:

    “顾女侠,我真不知那位贵人的姓名,不过……应该是北面来的,势力很大。还有,你若是真的需要那两味药、且数量不大的话,完全不必去找那位贵人。顾女侠,你可以直接向我们掌门开口。据我所知,掌门和几位长老每年都会私自截留下一些的。”

    这人说完这话,就把金叶子收了起来,还挤眉弄眼地补充了一句:

    “掌门手中的药材……肯定不比卖给贵人的差,毕竟是留着自用的。”

    裴湘微微一笑,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南海剑派的分据点。

    转天,她就收到了胡天威的回信。

    “胡长老,冒昧上门,打扰了。”

    “哪里哪里,顾女侠愿意登门来访,胡某求之不得。”

    裴湘在胡天威对面落座,直接询问道:

    “胡长老,我在信中所提之事,你看如何?”

    胡天威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后说道:

    “顾女侠是给尊夫求药,所需数量不多,我原本不该推辞的。但是最近情况特殊,我和掌门手中的药材实在不多了,而求药的人又不少,答应给哪一方,都会得罪一些人。况且,这药是治病救人的,给谁不给谁,说实话,都挺让老夫为难的。”

    裴湘眉目不动,等着胡天威提条件。

    胡天威作为一个老江湖,脸皮的厚度早就练出来了,所以他长吁短叹了一阵后,坦然说道:

    “不如这样吧,若是顾女侠愿意成为我们门派的长老,这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裴湘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胡天威便劝她:“我听说,尊夫梅少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常年喝药调理。顾女侠若是成为了我派长老,每年都能领取到足够的上好药材,还有丰厚的供奉和听调遣的弟子,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裴湘心道,她若是喜欢给江湖势力做事,当初留在罗刹教岂不是更好?单从权势上来说,一个不大不小的南海剑派挂名长老,怎么能比得上玉罗刹麾下的实权堂主?

    “多谢胡长老看重,不过,顾某还是喜欢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并不想加入任何门派。况且,我夫君若是知道此事,也不会高兴的。”

    胡天威不说话了。

    裴湘给出另一个解决方案:“不如这样,我向贵派年轻弟子演示剑术,为期一个月,再此期间,竭尽全力,绝不敷衍隐瞒。”

    这话让胡天威眼睛一亮,他想到这位女剑客高绝的剑法,几乎就要脱口答应。

    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下了,他依旧打算先讲价还价一番:

    “竭尽全力?这个……顾女侠可当真?不是老夫多疑,而是这江湖中最重传承,顾女侠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裴湘也不是一味的好脾气,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胡天威,摸了摸佩剑,身上气势骤冷。

    “胡长老,我言出必行,但若是贵派弟子缺少些机缘悟性,我也无可奈何。”

    胡天威浑身寒颤,他忽而再次感受到了比剑那天的森寒剑气,瞳孔瞬间紧缩。

    裴湘轻声道:“或者,我可以再和胡长老比试一场,这一次,我肯定让胡长老体会一下,什么是杀人的剑法。”

    裴湘的铁剑并没有出鞘,可胡天威却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于是,在会面结束前,裴湘和胡天威“愉快”地达成了协议。

    裴湘用一个月的时间教导南海剑派年轻一代的剑法,南海剑派给裴湘足量的药材作为报酬。

    “对了,我来求药之事烦请保密,我不希望让我的夫君有太大的负担。”

    胡天威觉得自己的后背上肯定全是冷汗,他脸色发青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才一个多月,这女人身上的剑意就更恐怖了。

    ——原以为她成婚之后,手中的剑就会变得迟钝软弱。不曾想,她仍然在飞速进步。

    ——这样的人,值得用心拉拢,绝对不能成为敌人。

    至此,裴湘开始了一个月的教学时光。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身体不好的丈夫,只是默默做着认为值得的事。她每天按时出门,准时回家,只是中间的行程发生了改变。

    玉罗刹也不会让人跟踪盯梢裴湘,他确实喜欢掌控一切,但也知道该如何尊重一个人。

    再有就是,他的属下也盯不住裴湘,除非他亲自跟踪,否则的话,派谁去都会让裴湘发现端倪并引起怀疑的。

    第三十天,裴湘最后一次指点南海剑派的年轻弟子,并在他们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演武场。

    她看时间还早,就没有急着用轻功赶路,而是放缓了步伐,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

    在一片苍翠繁茂的林子前,裴湘停了下来。

    “阁下跟踪顾某好几天了,今日可否现身赐教?”

    一阵似有若无的轻雾从林间飘来,紧接着,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铃铛声和浅浅淡淡的花香。

    跟踪之人还未现身,神秘的气氛却已经营造出来。

    裴湘表情不变,心跳却猛然加快了两下。

    她怕了?

    当然不是。

    只是,她此刻已经清晰地意识到,来人是一个□□烦,一个让她心生疑惑又避之不及的□□烦。

    雾气越来越浓,铃铛声越来越频繁紧凑,花香也越来越浓郁。

    就在此时,一道白练凌空射出,直奔裴湘面孔。

    这白练来时无声无息,偏偏有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道,如游龙,如毒蛇,一出现,就要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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