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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空调开着, 跟外面的炎热灼人不同,十分的凉爽舒适。

    一律缩在座位上,迅速的吃完了午饭, 戴着司机递给他的遮阳帽, 跳下车去找赵然跟小白杨。

    明明是阳光最盛的正午十分,踏进了巷子里, 就感觉浑身都冷飕飕的, 阴气逼人。

    好在那些暗影, 对能伤到它们的阳光,始终是厌恶甚至畏惧的, 不会光明正大的中午出来溜达。

    铁片难找,碎琉璃团队却不难找。

    穿过破旧的巷子, 他径直往员工食堂走去。

    果然, 在离食堂还有些距离的地方, 看到了正发呆的赵然。

    他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赵然肩膀,赵然被吓了一跳,直接侧过脸去背对着他, 看着是不想理他。

    一律, “……”

    嘿,胆儿肥啦,敢跟你师叔摆脸色啦。

    尊老爱幼知道吧, 信不信我动手啪你呀。

    他刚想开口,看赵然背对着他站着, 双肩微微颤动,像是在哭的样子,莫名奇妙的在伤心难受。

    想着终究是他师侄, 可不能欺负狠了。

    戳了戳赵然,“干什么呢这是,真饿得受不了的呀?小白杨完事了,你们就先去吃饭呗,我在这里。”

    赵然背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还带着股哭音,“不饿,我没事,师叔我们进去吧。”

    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带头往食堂走去。

    一律赶紧跟上,想了想,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跟小白杨吵架了?”

    进了宿舍楼,就完全感觉不到太阳的热气了,冷飕飕的,就跟这宿舍楼里安了中央空调似的。

    赵然难受的缩着脖子,声音压得比他更低,还带着浓厚的鼻音,“他刚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非得要他死,我才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一律,“……”

    哟,看不出来,小白杨还挺狂野的。

    估计是真被逼急了,赵然有有时候吧,真挺固执的。

    走上台阶,他想问问赵然,到底怎么想的。

    要真想跟小白杨断咯,就别自个躲在后面哭鼻子,咋滴,说要断的是你,感觉到委屈的还是你。

    这么大人了,还跟师叔面前哭,忒丢人不是。

    就听赵然低声念叨着,哭音更重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他过得好,可是你知道么,师叔,他要是跟我扯上关系,他就好不了。”

    一律很纳闷,“为啥,难道你是毒品,沾上就得玩完?”

    赵然呼吸一窒,随即苦笑着,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疼痛。

    低声跟他解释道,“师叔你不懂,在社会上跟咱们在寺里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没有谁可以随心所欲。

    赵家有案底,他跟我扯上关系,轻则升职加薪无望,重则很可能会丢掉工作,他从小就想当警察,在念警校的时候,各项专业也都是顶尖,有现在的成就不容易,我不能害他。”

    不能随心所欲么,他怎么觉得自己还挺好。

    除了在琢磨要还俗的时候,被他师父在梦里面追着跑了整晚,有些累着,其他都还挺顺利的呀。

    在靳凤羽那也没遇到啥挫折,话很容易就说开啦。

    一律表示自己不能理解。

    不过,他想起了大师兄的故事。

    据说大师兄生得好,天赋也极高,是位龙章凤姿的天才。

    当年大师兄还在的时候,他师父跟萝卜丝两个如今的大师,都硬生生的给衬没了,丝毫不显眼,可见大师兄确实出色。

    死后能够被他师父跟萝卜丝记这么多年,估计人品也很是不凡。

    可就这么厉害的大师兄,还被人逼得跟得鬼婴同归于尽、魂飞魄散。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很复杂,个人有个人的难处,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只是他不懂而已。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赵然也猜到他的意思。

    轻轻的叹口气,低声道,“师叔,您还小呢,不过这些事永远不理解最好,我也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在赵家出事以前,他爸还在的时候,他也像他师叔这样,整天无忧无虑的,很多事情感情都不懂。

    其实若真的永远都不懂,是最好的。

    赵然在心里感叹着,站在门口整理好了情绪,推开了食堂的门。

    然后就捂着嘴,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开门,脸色惊慌的冲了出来。

    麻溜的蹿到角落里,捂着胸口“哇哇”的干呕,幸亏刚刚还没吃午饭,呕了半天都没吐出啥来。

    一律把手伸进包里,掏啊掏的,掏出瓶矿泉水。

    递给了赵然,语气平静,“有那么夸张?喝水。”

    赵然捂着胸口,站那干呕了半天。

    才惨白着张脸接过水瓶,拧开瓶盖喝了口漱了漱口,吐掉了。

    看他要进去,赶紧伸手拉住他,白着张脸摇头,“别、别进去,师叔,里面好恐怖的,人间地狱。”

    一律笑容慈祥,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待在此处别动,让师叔看看啥情况,咋就能吓成这样呢。”

    赵然没拽住,想跟着他进去,偏对刚刚看到的画面心有余悸,胆战心惊的,捏着水瓶进退不得。

    眼睁睁的看着他,就那么推门进去了。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食堂里乱糟糟的,桌椅板凳都被砸得变了形状。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隐隐发黑的红色,也分不清到底是铁锈还是血迹,隐约还有些白色的粘稠物,就跟碎开的豆花似的。

    这东西,他琢磨着,应该是脑仁。

    就是不知道谁那么惨,脑仁都被砸出来了。

    墙角那具无头尸体,除了没有脑袋、躯干微微变形外,没有太大的损伤,算是保存得最完整的。

    当然是因为剩下两具,更加的七零八落。

    粘稠的血浆糊满在地上,形状奇怪、大小不一的碎肉块,就那么散落在桌椅间,看着像是被桌椅压碎的。

    在那些碎肉堆里,隐约还能看到断口尖锐的森森白骨。

    但更多肉块跟骨头,都被巨力碾碎成沫,乱七八糟的的糊桌椅、地面上,散发着腥臭难闻的味道。

    阴暗角落里,已经被碾压变形的头颅,正瞪大了眼睛,阴森森的望着他们,眼神里透着说不出来的恐怖和诡异。

    确切的说,若非他昨夜来过。

    心里知道这里死了三个人,他都认不出,那遍地的残肢血沫曾经是两个活人。

    人间地狱算不上,但确实挺惨的。

    一律看着遍地的狼藉,默默的念了句佛。

    这些人明知道宿舍楼里有危险,还非得坚持着要继续直播,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也是自己找死。

    所以他看着这里的惨状,内心是无悲无喜的。

    甚至连顺手超度都不愿意做,毕竟这里的夜晚有群鬼环伺,他们死在这里,也就别想着转世投胎了。

    早就被啃噬干净啦,救都救不回来。

    小白杨在来之前,已经从赵然那了解过昨夜这里的大概情况,如今看着遍地碎尸块的混乱场景,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这地儿,比他曾遇到过的碎尸案,要恐怖血腥得多,哪怕是他看了,胃里都会忍不住隐隐翻腾着想吐。

    但他不像赵然,能够冲出去远离现场。

    忍着恶心想吐的想法,板着张脸,选了个相对干净的、碎肉块稍微不那么多的地方站着,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支援。

    转头看到他在,见他神色如常,还略有些诧异。

    在心里暗道,自己当了那么些年警察,居然还不如个小孩子了,说出去可有够丢人的。

    见他打量着周围,略犹豫了下,朝他走过来,“师叔,你带赵然先走吧,这里我通知特调组来处理。”

    一律思索着情况,闻言略微愣住,“……你刚刚叫我啥?”

    小白杨看着他,神色稍缓,“我听赵然这么叫你,不合适么。”

    “呃。”

    倒也没不合适,就是有点小尴尬。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点我懂的。可你两,这不是还没成么,你这么快就改口,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吧,显得他有点不近人情。

    可要是答应了,万一以后你两成不了,那我这个师叔当的,不就怪尴尬的么。

    好在小白杨没多纠结称呼,看了眼地上散乱的血迹跟碎尸块,“你跟赵然先走吧,这里是现场,虽说要移交给调查组处理,还是要保护好的。”

    一律点点头,“行。”

    他出了门,拽着赵然远离现场,去找铁片。

    赵然跟着他出了宿舍楼,见他在里面待了许久,却还面色如常,神色平静,跟没事人似地,完全没受到里面那些恶心场面的影响。

    就觉得特别诧异,诚恳的请教他,“师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有什么诀窍能教教我么,我刚进去闻到那个味,看到那满地碎尸的场面,胃里就翻腾着想吐,根本忍都忍不住。”

    一律眨了眨眼睛,“诀窍还真没有,我从来就不怕这些。”

    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被他师父从小培养的。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也就刚能颠着小腿跑得走吧,他师父就会晚上带他去坟地转悠,夜黑风高的,专门找有鬼火的地方玩。

    经常能在坟头看到尸体,有新鲜的,也有腐坏的。

    加上他师父是个挺有名的高僧,经常有人在死后作祟葬不下去,家里人就会请他师父过去念经超度,他师父必定得揣上他。

    不仅让他跟着念经,还喜欢让他替人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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