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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四点左右的时候,弄堂里炊烟阵阵。

    用纸屑木片引燃煤球的, 坐在树荫下缝衣服聊天的, 从河里汲水回来的, 孩子叽叽喳喳地来回跑,弄堂里的书店老板在打盹, 虽然已经是“上只角”的城市居民, 但弄堂的生活却充满着与这座大城市截然不同的朴实。

    外头阳光正好,黄太正在门口淘米择菜,看见她打了声招呼, “白小姐,哟,去烫头发啦,蛮时髦的嘛。”

    “就在弄堂口那家烫的。”白茜羽理了理头发。

    “哦, 王师傅啊,他手艺蛮好的呀。”

    她的房东黄太长着一张胖乎乎的脸, 平日穿着旗袍的料子普通, 手腕上却还套着一只玻璃翠的手镯,看起来挺亲切, 但讲起话来又干又脆。白茜羽每回碰见她都会寒暄几句,偶尔还给她带些水果点心之类的, 关系处得很融洽。

    “是额呀, 手艺蛮灵格。”白茜羽用上海话回道,然后去一旁的摊子买了碗油墩子。

    虽然一开始她嫌虞小姐的头发太长,打理起来麻烦, 但后来也习惯了,这头乌黑如缎子般精心养护的头发也让她有些不舍,便也没再提去剪发这件事。

    再后来去读了书,同学中虽也有不少烫发的,但她始终提不起什么劲儿,每天都跟打卡上班似的没有灵魂地上学放学,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折腾的。

    直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她从谢南湘的手中得到了这份有趣的工作,才有心情捯饬一下自己。没事也会翻翻时尚画册,看看如今的时代潮流了……归根结底,女人不一定为悦己者容,也可以纯粹是为了取悦自己。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烫发技术,白茜羽始终持怀疑的态度,《方世玉》里烧红的铁钳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据说以前有一个电影明星,因为自己烫头发,拨翻火酒,火着衣服,毒焰攻心,就此丧却一条宝贵的生命,甚至让政府下了令禁止妇女烫发。

    果不其然,今天的民国烫发体验非常的硬核。

    那烫头师傅用一根铁制的扦子,先在火酒上面烧热后,继在头发上面横卷竖撩……虽然她全程心惊胆战,但最后好歹是全须全尾地活着从理发店里出来了。

    现在的摩登女郎和时髦少妇大都将头发烫成水波浪式和螺髻式,她不想随大流,就让那师父烫成自然蓬松的卷度,看起来全然是现代审美,但放在民国这个包容兼并的时代里,倒也毫不奇怪。烫发过程中一头雾水的师傅在最后也表示颇为满意。

    在等油墩子的时候,黄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了一阵天,最后热情地招呼她,“个么,白小姐,明朝来阿拉窝里相切夜饭好伐?”(明天来我们家里吃晚饭好吗)

    黄太知道她一个人单身居住,从不开火下厨,因此经常会向她发出晚餐的邀约,白茜羽曾经上门吃过几顿,并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走进楼道,她上了楼梯走到一半,便看见家门口站着个人。

    “头儿让我接你,有个紧急任务。”林少尉言简意赅地说,他扫了扫白茜羽的衣着,“不过你最好换件衣服。”

    白茜羽看看自己身上的旗袍,“又要去什么宴会?”

    林少尉说,“不,我的意思是……你最好换一身裤装。”

    ……

    一个小时前。

    上海军事情报站,办公室。

    今年,这个特殊的情报部门在短短的时间里大肆扩张,招收对象已不仅仅是军人和军校生。特工人员最多时近十万名,分布到各个机关部门,专门以监视、绑架、逮捕和暗杀等手段进行活动,手握的权利极大,能在情报站中任一官半职,其前途不输于在军队打熬。

    当然,在外界看来,这个神秘的机构危险而恐怖,大概就是掌握人间生死的阎王爷,没有人想和“军情处”三个字沾上一点儿关系。

    肖然敲了敲门,正了正衣领,这才走进了办公室,看着靠在真皮办公椅里头,正叼着烟吞云吐雾的谢南湘,微微皱了皱眉。

    “又见面了。”肖然走上前,将自己的档案递了过去,步伐雷厉风行,带着几分行伍气息,“该叫你谢队长了吧?”

    他看着大概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头发理得很干练,五官轮廓分明,只是他始终保持着不苟言笑的神情,令他那称得上有几分秀气的面孔显得格外冷厉。

    “别客气。”谢南湘没有看桌上的档案,只是打量着肖然,微微眯起眼,“在南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自从军校毕业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说正事吧。”肖然淡淡地说。

    “好吧,说正事,既然你调来了上海站,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新搭档。”谢南湘懒洋洋地说,“她刚加入军情处没多久,掌握多国外语,有很不错的语言能力,长得也很漂亮,我不确定你喜欢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名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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