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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闹了一天的订婚派对终于结束了。

    冷清的时节,乐声散去后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 唐菀笑容可掬地与最后一位宾客道别, 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后,她想起了什么, 目光看向偏厅。

    阻止了要过去收拾的佣人, 唐菀走过去,看到桌子旁段凯文抱着一碗海鲜粥稀里哗啦地喝着,窗户开着, 夜风吹散了混杂着酒气、烟气、脂粉香气的空气,有些冷。傅少泽靠在窗台边上,领结扯开了,看着外面的夜色, 有说话声传过来。

    “你不知道当时我多紧张,那个虞小姐啊……”

    唐菀心中一动, 在帷帐前停下了脚步。

    “……她啊, 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也不奇怪啦, 俗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

    “什么破比喻……”

    “可不是嘛, 你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土里土气的,谁想得到她能变成现在这模样,啧啧, 我看了都心痒痒……好啦,在兄弟这儿就别装啦,后悔啦?是不是?”

    “……心痒痒?”傅少泽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他仍然低着头,随意地扯着西装外套口袋里叠着的手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问你是不是后悔啦!当时对人家爱答不理,现在人家连走都没跟你打声招呼,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儿……”他自顾自地说着话,“不过这也正常,虞小姐今非昔比了嘛,人家长得又漂亮,气质也好,虽然我跟人家也不是很了解,今天倒是喝了两杯酒,性格也很随和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意动的样子,“哎,傅少泽,你反正现在也是订过婚的人了,我要是去追她,不能算吃窝边草吧?”

    傅少泽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瞟了段凯文一眼,“你要是能追到虞梦婉,我管你叫祖宗。”

    “哈,你追不到,小爷出马可就不一定了!”段凯文得意地道,“不是我说,你小子谈情说爱的本事还真不怎么样,纯靠那张好皮囊,到时候我把人追到手了,你可别嫉妒啊——”

    傅少泽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段凯文,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根本不喜欢她,你只是想提醒我,让我死了这条心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哈,原来你知道啊!”段凯文表情夸张地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虞梦婉走了之后你的脸色有多臭啊?要不是唐菀在那儿撑着,这场订婚宴都要全垮掉了啊!你脸上的‘念念不忘’要不要写的那么清楚啊!”

    于是傅少泽的脸色更臭了,他闷声道,“……有那么明显吗?”

    段凯文被他气乐了,“不是,我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那个住霞飞路的,我也听潘碧莹说了,你为了她跟虞梦婉退的婚,退了婚又跟她分了手——你不会想把这套再在唐菀身上来一遍吧?唐家可不是好惹的!”

    傅少泽被他说得有些烦躁,道,“行了行了,你就放心吧,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段凯文心说可不是么,但沉默片刻,还是点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同时有些无言。

    段凯文瞥了傅少泽一眼,疑惑地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一有心事就喜欢叠东西的毛病是哪来的?”

    “嗯?”傅少泽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上折成小兔子的手帕巾,这个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没能发觉……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呢?

    “嘿,小东西还挺别致。”段凯文把那竖着两只大耳朵的兔子抢了过来,把玩片刻,忽然又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怎么被这个虞小姐给吃得死死的啊……你以前谈的那个电影明星,叫什么孟芳琼来着,长得那么漂亮,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啊。我还一直以为你喜欢唐菀这种类型的呢。”

    他认识傅少泽这么多年,也见过他身边走马灯般换着的女伴,可从没见过他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的模样——尽管傅少泽并不承认这一点,但他身边的人都看得出,他今天所有的心神都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动着。

    唐菀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她朝着用探询的目光看过来的舒姨,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自顾自地取了杯还没收走的香槟,喝了一口。

    之前,她确实不想去理会傅少泽那些情史,只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或是警惕心,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能把沙逊爵士都唬住的这位深闺小姐,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一份很干净的档案,虞梦婉的父亲是在直隶生于斯长于斯的没落秀才,母亲是读三从四德裹小脚的旧式妇女,她从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来到上海,退婚,租房子,读女校……

    以她目前的能量,以及投入的精力,自然是无法触及到作为上海滩首富的沙逊爵士那边的“内幕”消息的,而军事调查处那边的保密工作更是滴水不漏,所以,光是从表面的结果上看,的确没有任何异常。

    唯一稍稍令她有些疑惑的部分,是关于白茜羽与孔家四少的部分。她似乎突兀地出现在了孔少的身边,吸引了他的注意,原本孔少是怎么也要将这块嘴边的肥肉吃到肚子里的,可是随着孔潜的一场大病,两人便再也没了交集。

    查到这里,她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兴致了。傅少泽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也很识趣地收了手。她接受的教育告诉她,一个“贤内助”不应该给男人太多的压迫感,去追问“你的心里到底是我还是她”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只不过是徒增烦恼。

    可是此时,她的确很想听听傅少泽的答案。

    片刻后,她听到那边传来了声音。

    “她怎么能和虞梦婉比呢。”傅少泽很自然地说道。

    唐菀紧紧握着香槟酒杯的手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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