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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小少爷的语调并不高,甚至相当平和,但音响师刚刚才因为简少在和人说话,关掉了所有背景乐。

    于是恰好此时,整个大厅格外安静。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时小少爷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反应各异,纷纷为克制表情而忍到面色古怪。

    特别是那些冲着时小少爷的名头来的,神情更是玩味。

    传闻里都说是这个简任把人吃得死死的,这回他们亲眼见了,分明倒像是小少爷在玩?

    那群习惯捧着简任的人们就没这种看戏的心情了,他们都被惊得不轻。

    不、不是说小少爷喜欢到寻死觅活的吗?

    怎么现在……

    最尴尬的是,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门口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有人转头望去,就见大厅的门大敞着,一拨至少十几个服饰繁复的人拿着乐器站在门口。

    为首一个人面色尴尬,带着歉意笑了笑,匆忙催着队员赶紧把失手掉下的金属音叉捡起来。

    正是那几个被邀请来生日会的乐队,他们恰在此时到场,刚好目睹了方才那一幕。

    “……”

    大厅里弥漫开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简任。

    简任早在听见那句话时就变了表情,一张脸被气成了铁青。

    他心高气傲,最不能忍的就是丢面子,何况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简任手背青筋暴起,正要当场发作,视线却忽然被不知什么光亮晃了一下。

    是小少爷那件白色羽绒服上的几枚钻石纽扣。

    酒吧灯光靡暗,几枚淡色纽扣却依然闪出了点点璨然的绿芒。

    简任瞳孔一缩。

    “森林之梦”。

    ——那是刚在燕城佳士得拍出两千万天价的全套钻饰!

    天然彩钻极为罕见,在全世界钻石拍卖中都是最高价的级别,何况这还是彩钻里最高的鲜彩级别。

    当日拍卖时就有不少贵宾级老顾客开了价,最终此物却被一个匿名客人拍了去。

    谁能想到,这套天价钻饰居然出现在时家小少爷一件再日常不过的冬日外套上。

    被随手当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装饰。

    绿钻,寓意健康、平安。

    时家有多宠这个小儿子,可见一斑。

    认出天价钻饰的简任瞬间掐掌克制,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还要靠时家翻身。

    这一冷静,简任也意识到了新问题。

    时小少爷一直被养在温室里,怎么可能突然转变想法?

    这句话八成是别人教的,让小少爷故作姿态,好来试探自己。

    想到这,简任豁然,不由冷笑。

    “不用拿这么幼稚的方法来激我。”

    简任挑眉,终于开了口。

    那双漆黑瞳眸盯着面前男孩,声线低冷,一字一句。

    “我不吃这一套,小少爷。”

    冷淡地说完,简任便转身朝门口乐队拍了拍手,冷冷宣布:“进来,开场。”

    直接把时二少晾在了一边。

    迫于压抑气氛许久的朋友们见简任这般应对,终于松了口气。

    就说嘛,占上风的肯定是简少!

    他们放松下来,又好奇地去看那位被反将了一军的小少爷的反应。

    但时小少爷看起来并没有被晾下的失落感,

    他径自找了个单人卡座坐下,还和简任的位置相距甚远。

    大厅里因为开场而重新热闹起来,乐队就位,音响调高。

    宴会还请到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持人来串场,一时间灯光闪晃,气氛上扬,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进入了节奏。

    明灭的灯光下,依然有形形色.色的目光在打量那位落单的小少爷。

    大厅暖气开得很足,周遭人又多,许是有些闷热,时小少爷脱掉了自己厚重的外套,露出了内里的衣着来。

    夜晚的酒吧里,来客穿得一个比一个骚气,到处都是皮革镭射的反光和白花花的肉色,格外晃眼。

    唯独时清柠一个人,白羽绒服里穿的却是一件杏色的羊绒毛衣,把那本就柔软的身形轮廓裹得愈发温和。

    灯束闪过,男孩微长的细软发丝被映照开一片金灿灿的暖色。

    喧杂吵闹的音乐忽地在他周.身退去了,让望过去的人眼底心里只剩那一个聚着光的身影。

    周遭气氛如此热烈,他最安静。

    却最万众瞩目。

    寻常人作这打扮来酒吧夜店必定是格格不入,时小少爷却让背景里一切光景都黯然失色,只剩作他的陪衬。

    他并未有什么动作,连神色都无波,眼角眉梢的柔软暖色却让人从心底涌.出甜意,忍不住贪恋再多看一眼。

    而细看的人很快也发现了新的端倪。

    时小少爷不只穿着羊绒毛衣,里面还叠了丝质的衬衣并一件高领打底,一层又一层裹得格外厚实。

    但他衣着如此,却不似常人般臃肿,反倒被暖绒绒的衣物衬得整个人愈显清瘦。

    时清柠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瘦得厉害,腕骨上方凹陷出两个浅窝,淡青色的血管从薄而透的皮肤下清晰地显露出来,苍白的左手手背上还扎着一个显眼的留置针。

    让人看见不由呼吸一滞,心尖骤疼。

    远处的简任也看见了那个留置针,胸口仅剩的一点怒气也尽消散去了。

    只余一抹略显陌生的甜。

    针头都没拔下就来参加自己的生日会。

    果然,他真的是爱惨了自己。

    时清柠浑然不知旁人的想法,他正在整理思绪,思考简任像的那位正牌到底是谁。

    但才刚开始思考,那种从后脑生出的扎人痛意再度袭来。

    又是之前在时妈妈面前流鼻血时的那种晕疼感。

    时清柠只能按住额角,暂时停下了思绪。

    显然,这个身体的大脑记忆区受到了极大刺.激,连回忆都成了一种被动技能。

    连带着时清柠自己的记忆也变得混乱不清,以至于他现在连那本小说是在何处看的,到底什么剧情都回想不起来。

    时清柠点了点指尖,打算等这个过于羸弱的身体恢复一些再做计划。

    正想着,有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走到近前。

    “您需要些什么酒?”

    托盘上的酒杯已经被其余客人拿走几只,全是五颜六色的混色液体。

    时清柠自然不可能去碰。

    “不用,给我一杯薄荷水。”

    以时小少爷这身体,时清柠没打算在外面乱喝东西,不过他在想事情,就习惯性地点了薄荷,闻闻香气。

    没多久,那位服务生就送来了一杯薄荷水。

    时清柠道:“谢谢。”

    服务生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温和,愣了一下才微笑回道:“不客气,您慢用。”

    他把杯子放下,转身刚走出几步,就被一股忽然袭来的大力推搡,直接撞在了墙上。

    “干什么呢?”

    一个吊梢眼的红毛揪着服务生的衣领,声调轻缓,神情却阴恻恻的。

    “你上班就是来勾引客人的?”

    服务生匆忙摇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拎着又往墙上狠掼了一次,撞出“砰!”的一声重响。

    那声音即使是在嘈杂的音乐里也分外明显,惹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服务生疼得说不出话,被红毛指着鼻子骂。

    “少他.妈乱动不该动的心思,你冲谁笑呢?”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许多视线,红毛见状直接环视一圈,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时清柠。

    “那位,是我们简哥的人。”

    “都他.妈给我离远点!”

    周遭杂音都被他这话压了下去,众人皆是一静。

    红毛这才勾起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这招叫宣誓所有权,他们早用熟了的手段。

    以前也有人被简任钓太久,被他的冷淡弄到心灰意冷,打算放弃,红毛他们就会上去来这么一招。

    惹得人面红耳热,只觉得虽然简任表面冷淡,却让自己得到了他朋友们的认可,简任还是喜欢自己的。

    这样一冷一热的对比反差,效果绝佳,最后什么人拿不下?

    这回也一样,只不过红毛是第一次这么早用出这招。

    毕竟这小少爷是最得简少认可的一个,他们也都跟着格外上心。

    红毛身旁几个人也随声附和,他们都是简任的小弟,还继续放话说。

    “都给我听清楚了,识相的就别往简哥的人面前凑!”

    旁边有心结交时小少爷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由暗中皱眉。

    这意思是不许别人靠近了?

    那个无辜受牵连的服务生更是倒霉。

    “还有你这个服务生,啊,班都不好好上,去,赶紧把经理叫来,扣工资!”

    “哎呀直接开除算了!”

    小弟们嚷嚷着,还不忘观察时清柠的表情。

    他们这招屡试不爽,对方果然也有了反应。

    时小少爷的视线正落在他们几人身上,漂亮的眼眸目光专注,微微扬了扬眉。

    就是那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小弟们预想中的欣喜。

    倒像是在看傻.逼。

    时清柠自叹阅人不够,还没见过这么纯种的傻.逼。不过想想这本来就是个狗血最大的地方,也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时清柠屈指敲了敲腕间手环,智能屏幕亮起发送出信息,没多久,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红毛和其他几人正是气焰最盛的时候,他们刚放完狠话,自然不肯放人靠近,当即堵了上去,开始推搡。

    “你谁啊,说了别靠近没听见?聋子……啊!!”

    红毛话没说完,就被眼睛都没抬的黑西装掐住手臂反折,胳膊猛地扭曲被别到背后,鬼哭狼嚎的红毛被一下重重地推砸在了墙上!

    又是“砰!”的一声重响,红毛被别了手的哀叫也戛然而止。

    他正好撞在刚刚服务生被推的那片墙上。

    还是正面朝墙。

    旁人看见都忍不住替这一下觉得脸疼,几个小弟更是吓傻了,一时忘了反应。

    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的黑西装扔完人,直接走回时清柠身旁,俯身恭声道。

    “二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时清柠带来的人。

    只见时小少爷也没再去看红毛那几人,只是认真地在和黑西装商量。

    “孙哥,刚刚那小哥送来的水温度不错,我想给他一笔小费。”

    黑西装立时应下:“好的,给多少?”

    时清柠想了想,问:“现在打狂犬疫.苗多少钱?”

    一直不苟言笑的黑西装眼底浮现一点笑意,声音依旧沉稳。

    “三针的总价大致在千元以内。”

    时清柠摸了摸下巴。

    这个略有些老成持重的动作被他顶着这张脸做出来,乖到惹人心.痒,忍不住就想去摸.摸.他的头发。

    时清柠问:“被狗咬和被狗抓,打狂犬疫.苗都有用是吧?”

    这下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摆明了是在说红毛几个人是狗。

    真是文化人骂人。

    狠还不带脏字的。

    黑西装一脸严肃:“是。”

    “那就一千吧。”时清柠点点头,还朝不远处的服务生道,“辛苦了,好好养工伤。”

    服务生愣愣地接过小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个黑西装的陪同下离开了。

    只剩下几个脸色涨如猪肝的小弟,和忍笑到神色古怪的众人。

    红毛被那一下撞了个半昏,最后还是在几人七手八脚的搀扶下才狼狈地离开。剩下几个小弟讪讪不敢去看远处简任的表情,因而没发觉此时简任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被打了脸的怒气。

    反倒带着一丝难得的玩味。

    这边闹出动静时,简任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时清柠身上。

    看见男孩这副反应,他反而被激出了更浓厚的兴趣。

    这感觉就像是一只曾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幼小猫崽。

    忽然长出了奶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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