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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冷库外烧焚的杂音越来越大,隐隐还有闷沉的垮塌声传来。

    被厚厚金属和混凝土包裹着的冷库里面也在逐渐升温,不只那直接被烤成高温的金属门,明显地,室内的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柏夜息随手扔开了早已没了声响和挣扎的柏林文,上前去检查门锁。

    火场里,这种门窗连接处最易被烧裂变形。

    柏夜息没打算出去,但也不想让这里被烈火烧毁,他要尽可能地待在完好的空间里。

    以保全自己的尸体。

    被他扔在一旁的柏林文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早已被疼得昏死过去。

    柏林文的大半张脸上都已是红烂的一片,与高温直接接触过的皮肤迅速地发起了水泡,鼓胀的软泡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瘆人。

    “柏夜……”

    “柏……滋”

    “柏夜息!”

    外面的扩音喇叭和冷库内的墙角广播里仍在坚持不懈地呼唤着柏夜息的名字,声音在空阔的冷库中回荡出一种奇异的混响。

    震在人耳膜上,颇有分量。

    这反复的声波让地上的柏林文都不由动了动,似是被吵得恢复了意识。

    柏林文艰难地睁开眼睛,半边视线已是血肉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外面那不断传来的搜寻呼叫。

    “请发出声音,让我们知道你的位置”

    可是除了柏林文自己的粗哑低喘,冷库里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旁边的男生活动自由、完好无损。

    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蒸得人燥热心慌,室外的杂音也越发作响,再这么下去,恐怕就算能重重敲门,也不一定可以被外面听到。

    “嘶……”

    柏林文疼得忍不住哼出声。

    他更想大声呼叫,让外面注意到这里有人。可是还没等发出动静,余光一瞥见旁边的柏夜息,柏林文就立时吞了声。

    连已到嘴边的痛哼都不得不咽了回去。

    柏林文的半边嘴唇被烫伤了,皮肉黏连在一起,难以张开。但他的声带并没有受伤,真要喊的话,柏林文仍然能奋力发出动静。

    可他不敢。

    柏夜息就在他身旁一步远的距离,柏林文几乎笃定,但凡自己叫出一声,不等外面听见。

    他就肯定会被柏夜息弄死。

    检查完门锁的柏夜息回头,垂眼看了看脚边的人。

    柏林文识相地没有发出动静,但其实刚刚,柏夜息原本想直接割了他的声带。

    连下手的地方都已经用目光丈量过。

    所以柏林文对男生视线的恐惧并非无由而起。

    只不过柏夜息不想让喷溅出的血脏了自己,才没有动手。

    免得没办法把干净的心脏给时清柠。

    “窸窣”一声碎响,柏林文艰难抬头,模糊地看见柏夜息正在拆什么东西。

    那是柏夜息唯一随身带来的物什,东西拆好展开,似乎是一件防护衣。

    所以他还是要给自己做防护?

    柏林文想着,却发觉那防护衣颇有些怪异。

    它虽然也厚度足够,能抵御冲击,可防护的范围却有些不对

    怎么会有人在最危险的火场里不去护头,不护咽喉。

    单单只护住自己的胸口?

    而柏夜息也的确对自己裸露在外的四肢毫不在意,只仔细确认了自己的心口是否被护好。

    他的表情太过冷静,不像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

    更像在处理一个珍贵的物件。

    四下嘈乱,柏夜息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柏林文看着男生那专心致志的动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柏夜息根本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保护一个器官。

    柏林文之前筹谋良久,虽然没有料到今日这个收场,但他也确实有过不少进展。前期他这个侄子的确表现出过器官捐赠的意向,不止想法,还有行动。

    就在几天之前,柏夜息还在服用捐献器官所需的降低排异反应的药物。

    器官移植不只是在手术台上摘取和放入那么简单。人体拥有自己的免疫系统,会无差别地攻击外来的异物。

    包括移植来的健康新器官。

    为了降低排异反应,提高手术成功率,捐赠者和受赠者在术前都要服用大量的药物,来削弱自己的免疫能力。

    可是免疫系统本身就是在为人体提供保护,削弱免疫能力,不仅会让身体虚弱、恶心、无力,还会变得极易感染疾病。

    所以在确认柏夜息在服药之后,柏林文才会以为对方真的被自己控制住了。

    没有人会拿吃这种药来跟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所以柏夜息的确是要捐出器官。但他分明不是被挟持着要把肾给柏林文

    那他是要捐器官给谁?

    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谁?

    被高温炙烤着的冷库之内,柏林文竟是被生生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在柏夜息的计划之中,所以才会有这怪异的防护衣,所以才会特意选在这坚固的冷库里。

    所以柏夜息说的全然都是实话,他精心算计好了一切

    只为顺理成章地去死。

    旁人都惧柏林文性情扭曲,阴晴不定,但直到今天,他看向柏夜息的眼神才像是见到了真正的疯子。

    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有如实质的恐惧。

    外面的火势蔓延得极凶,没多久,室内就变得如同蒸笼一般,氧气也逐渐稀薄了起来。

    火焰燃烧吞夺大量氧气,照这么下去,冷库还没被烧坏,室内的两人就会先死于缺氧窒息。

    柏林文本就被烫伤,大量出汗后又疼又脱力,渐渐地连动也动弹不得,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他没了动静,室内也越发安静下来。

    外面的一切声响都被衬得格外清晰,连墙壁里钢筋热胀时的嘣砰声响都听得分明。不过慢慢的,外面声音也小了。

    扩音喇叭声也在远去,大概以为这里没人,去了别处找寻。

    柏夜息安静地等待着,汗珠顺着他削尖的下颌悄然滑落,潮热的室内,他却生出了一种轻松的畅意。

    就要快了。

    “滋”

    这种轻松忽然被猛地变大的电流声所打断,外面的扩音喇叭突然又传来了动静,似是喇叭旁边有人在说。

    “……看过地图了,一楼南第三间……就是这个位置,一定在这……”

    柏夜息瞳孔一缩,下颌骤然收紧。

    被高温灼烤到扭曲的声波遥遥传过来,依旧无法错认。

    这好像是时清柠的声音。

    可是怎么会?

    来之前柏夜息特意做过,此刻男孩正该沉沉昏睡。

    惊疑之际,柏夜息的口袋里忽地一震。

    他翻开口袋,里面放的正是今晚时清柠送他的手表。

    两只特别设定过的手表距离缩近,便直接连上了蓝牙。

    真的是时清柠。

    他本人过来了。

    柏夜息那一直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不是让他睡了吗?他怎么能来这儿,这么危险,单是飞灰就不知道有多呛人……

    连上蓝牙的手表又震了起来。

    屏幕上清楚显示着。

    柠檬来电

    手表之前被人提前设置过,时清柠的号码被备注成了一个小巧的柠檬图案。鲜嫩的黄缀着绿叶,可爱又生机盎然。

    柏夜息的视线落在那只小柠檬上,停了许久。

    他却没有接。

    今晚柏夜息离开时家之后才发现手表还在口袋里,时清柠送的东西他不会丢,所以才随身带了过来。他来之前还特意关掉了手表的定位,不想被任发现。

    手机的定位也一样早就关了,加之火烧起来,没有通讯信号,电话也没法拨打。

    不过这两只绑定的手表距离够近后便能直接连上蓝牙,因此现下在这,手表的电话声反而响了起来。

    铃声一直在响,柏夜息没有接,时清柠也坚持不肯挂。外面的扩音器中断续还有声音传来,隐约像是有人在劝。

    “……说不定后来离开了,不在这边。”

    “这儿应该没人了,里面没有塌损,如果有人的话,一定会回应我们的……”

    似是沉默了一瞬,才有时清柠低到近乎沙哑的回答。

    他说。

    “薄荷可能会不回应。”

    外面声音嘈杂,陆续有人声响起,都在劝告赶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不行!离远一点”

    混乱中隐约还有时弈的声音传来,柏夜息稍稍安心了一些,有时家人在,小小不会有危险。

    没多久,外面的人声果然也小了下去,只剩火焰撩烧的杂响。

    应该是都撤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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