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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阳看着面前的男人, 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被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扶起,方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无助、委屈, 如开了闸的洪水一瞬间爆发。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跟前的男人, 呜呜骂道, “原来是你来了,那你干嘛不早点出声啊……吓…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裴元齐的人来了!”

    谢纶微怔, 垂下眼眸,看着怀中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公主,她的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再无之前的娇蛮模样,就像只找到倚靠的小奶猫, 明明口口声声埋怨着,却怪可爱的。

    迟疑片刻, 他动作僵硬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是臣的错,臣来迟了, 让公主受惊了。”

    崔皇后掀帘进来, 瞧见这一幕, 忍不住扭过脸, 重重的咳了两声。

    听到这咳声,景阳也回过神来,她仰头看了看男人近在咫尺的下颌, 再看自己环抱住男人的双手,登时脸上一阵发烫,忙不迭推开他。

    “我、我……冒犯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纶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低低一笑,“不冒犯。”

    说着,又朝她伸手,嗓音温润,“臣扶公主出来。”

    景阳此刻不再恐惧,胆子又回来了,潇洒的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出来的。”

    她双手提着裙摆,直接从箱子里跨了出来,面颊红红的看了谢纶一眼后,便朝着崔皇后跑去,关切道,“母后,你没事吧?”

    崔皇后的目光在景阳和谢纶之间流转了两圈,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之前只当谢纶是为了笼络东宫,便打着对景阳负责的名号求了赐婚。可现在看来,这谢纶好像对景阳是有几分情意在里头的?

    没想到陇西有名的煞星,竟然喜欢景阳这种类型。啧,这两人凑一起,也不知道日后国公府会是个什么情况。

    崔皇后缓步上前,朝谢纶点了下头,客气问道,“谢国公,你怎么会在长安?外头是你们陇西的兵吧。”

    谢纶恭谨的将裴元彻去陇西借兵之事说了遍,又道,“逆贼裴元齐已经伏诛,皇后娘娘与公主大可安心。”

    景阳睁大了眼,满是诧异

    ,“他已经死了?那我皇兄呢,我皇兄赢了是吧?”

    谢纶颔首,笑道,“太子是天命所归。”

    “太好了!”景阳一颗心总算放松下来,脸上满是喜色,急忙问着,“那我皇兄呢?他这会儿在哪,我要去跟他道贺!”

    谢纶答道,“太子命臣来东宫接应皇后娘娘与公主,他出宫去接太子妃了。”

    崔皇后和景阳皆是一惊,“太子妃?”

    谢纶点点头,“太子妃就在城外五十里的松阳驿站。”

    景阳面露疑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嘟囔道,“这奇怪了,皇嫂不是在扬州养病么,你又说皇兄去陇西找你借兵,一南一北的……”

    崔皇后是知道背后实情的,抬手理了一下景阳的鬓发,淡淡道,“好了,你皇兄把太子妃接回来是件好事。现下宫中总算安稳下来,你也好几日没睡好了,先回宫洗漱歇息吧。”

    谢纶拱手道,“臣送公主。”

    景阳愣了愣,对他道,“不用麻烦你,后宫内苑外男不能随意走动,我自己回去就行。”

    谢纶面不改色,只一双黑眸定定的看向她,轻声道,“从此出门,一路上还有许多尸体没来得及收拾,唯恐尸首形状可怖吓着公主……”

    景阳的表情一下子僵了,一想到出门走两步就是死尸,她咽了咽口水,忙道,“那……那你送送我吧。”

    谢纶扬唇轻笑,“臣遵命。”

    ……

    日头高悬,将大地照的明亮,积雪静悄悄的消融,显露出一地狼藉。

    一辆辆载满尸首的板车从宫门运去乱葬岗,大冬日里野狗们也得以饱餐一顿。

    内侍们井然有序的打扫着兵乱后的皇宫,一盆盆水将凝固的鲜血冲尽,就连地砖里的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

    在忙忙碌碌中,皇宫又渐渐变成那庄严肃穆、华丽辉煌的模样。

    .......

    松阳驿内,顾沅在屋里坐了一整天。

    从天还没亮谢纶带兵离开开始,她便一直清醒着,睡也睡不着,一颗心恨不得跟着飞去长安城,总好过一个人在这提心吊胆。

    “主子,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小春弯腰道。

    “不了,懒得动。”

    顾沅摇头,又看了眼窗外,只见远方的天布满彩霞,宛若打翻了胭脂碟,色彩

    斑斓,秾丽又热烈。那一轮明亮的太阳逐渐下降,由明亮的金色变成暖融融的橘红色,与连绵起伏的群山形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春答道,“已经过了申时。”

    顾沅轻抿唇瓣,小声感叹了一句,“真快,一天就过去了。”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针线,绣了一整天,正儿八经却没绣多少,她总是忍不住分神。

    她一会儿想,谢纶带了那么多兵过去,他们应该会赢吧?可这都一天过去了,怎的还没半点消息传来?难道还没打完?

    过一会儿又想,应当打完了罢,五皇子就算再能耐,手上统共也就那么些兵力,小小长安城哪里够他们打个两三天。那边之所以还没消息来,或许是裴元彻还有许多重要事情处理,暂时无暇顾及她这边。

    胡思乱想了半晌,她轻摇了下脑袋,试图集中精神去将手中的小帽子绣完。

    针还没落两下,忽的,她听到一阵马蹄声。

    她一怔,旋即又轻轻的“啊”了一声。

    小春忙看去,紧张的问,“主子您怎么了?”

    顾沅瞥了一眼食指指腹上冒出的小血珠,摇头轻声道,“不小心扎了一下,无碍。”

    她放下手中针线,伸长脖子朝窗外看去,“小春,你有听到马蹄声么?是不是有人来了?”

    “奴婢去看看。”

    小春快步走到靠路边的窗户,踮起脚往外看了看,当看到远处赶来的一队骑兵时,眼前一亮,语气中也透着欢喜,“主子,是有人来了!看那样子,是太子爷的兵将!”

    听到这话,顾沅心跳蓦得快了两拍,可很快就平静下来,垂下眼眸,淡淡的“哦”了一声。

    他赢了就成。

    只要是他上位,永平候府和张家、卢家、文家,都能平平安安的,若换做五皇子上位,这几家都要遭殃。

    耳听得那马蹄声越来越近,顾沅伸手摸了摸肚子,精致的眉眼间满是温软,轻声道,“小家伙,咱们要回去了。你记住,长安是咱们的家,那儿有你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舅父、舅母,还有你的两位姨姨,他们要是见着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算跑得再远,她生于长安、长于长安,对长安的感情是其

    他地方无可比拟的。

    一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回去见到家人,顾沅情绪激动,心口也涌动着一阵暖意。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顾沅眉心微动,她一边穿鞋起身,一边想着,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跟他说两句祝贺的话?怎么说他登上皇位,对她也是利大于弊的。

    她正斟酌着恭贺的词汇,门“吱呀”一声开了,有冷风灌进来。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阔步走了过来,踩在木地板上咔嚓咔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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