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伯下葬的第二日,莫耀祖和王进福匆匆往东外城店里去了,棉布的等级和进出,得随时把关,说晚饭前回来。
后晌,赵俭与荷儿带了一堆祭品、吃食进了脚店。
“荷儿在家呆着难受,店里人多,说会儿话,往别处转转心思。”赵俭连日悲伤劳累,脸色有些发青。
莜儿带着丫鬟总想帮着干点儿活,却是手忙脚乱。
袁玉环道:“你俩陪荷儿外面转转去,二哥炕上睡一会儿,待你们回来我饭就做好了。”
赵俭道:“现成的吃食带了许多,加俩小菜即可,待大哥、耀祖回来一起吃。”
晚间,几人商量了一下明日上坟的事便早早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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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儿和姥爷、姥姥睡,男人们睡大通炕,荷儿、许莜儿和丫鬟与玉环挤一条炕上。
原本姜桂枝与玉环常睡一起,几个女人说着,黑暗中流了一回泪。
经了昨日一场雨,天空落尽了阴郁,深而纯净的夜空繁星点点,脚店西面、南面的高大杨树,在夜风中哗哗抖动着叶子,似乎每一片的摩挲都听得真切。
自从与鲍云豹相搏后,王正阳练武也不刻意避着了,只要是在这几家,想练的时候便练。
明德门外能清楚听到鼓楼的更鼓声。
王正阳在潮湿的地上站了一个时辰功架,开始合着功架练吐纳,身如游龙,肩胯合一,膝肘蹚泥。不一会儿,体内劲气鼓荡如江河澎湃。
他有些困惑,明明自己觉得功力很足,可与鲍云豹硬拼却明显不支,要是师傅和师兄在该多好啊,心里泛起浓浓的想念。
赵俭轻手轻脚,一手拄着拐,一手拎着小板凳出来,轻声道:“你夜里总练功不睡觉,白日不困么?”
王正阳扶赵俭坐下,也小声道:“习惯了,在外面大多晚上悄悄练,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沾枕头就着,一有动静便醒。”
此时有住店的隔着窗纸道:“大半夜,你们不睡别人还要睡,要说远一点儿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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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小了,问不出多少东西;太大了,里面的人也非等闲之辈,不好对付。
抬腿进门,把一个三十来岁、有几分姿色的妈妈吓了一跳。
见来人身如黑铁塔,头上架了顶六瓣帽,锦蓝绸袍紧箍身上,下摆吊在膝盖处,尺半长的抓地虎鞋,一身衣裳怎么看都是别人身上脱下来的。
扫帚眉、怒目、高鼻、阔嘴,真如金刚门神一般。
忙道了个万福,仰视道:“爷的仪表好吉祥,爷用茶碗还是茶盅?”
郝云听手下念叨过,这是问是否在娼门里过夜。
便道:“看兴致,先上些酒菜,喊几个水灵的我来选。”
此时,正是茶院里忙碌的时候,酒气杂合着嬉笑,从一个个屋里传出来。
妈妈请郝云进了一个单间,靠墙一张床挂着帐幔,外面一张小圆桌和几把椅子。
过了一会儿,妈妈领进来三个二十来岁的小粉头,并排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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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随手一指中间,一个圆脸、小鼻子、小嘴儿、大眼睛的粉头,“就她吧,快些上酒菜来。”
想是客人多,伺候不过来,妈妈亲自端上一冷一热两个菜、一壶酒,说了句,“爷,需添些什么,就使唤你贴身的小姐姐”,便匆忙出去了。
小粉头倒满酒,郝云:“来,妹,干了这杯。”
极少有嫖客来这里喊粉头“妹”的,小粉头扑哧一声笑了,“爷,我们陪着喝酒,也是要收陪酒银的。”
郝云一撇嘴,“爷就是来花银子的,我让喝,你便喝。”
小粉头端起了酒盅,陪着郝云慢慢饮起来,直到她喝得晕晕乎乎,郝云还是没有上床的意思。
小粉头道:“爷,你要是图喝酒便到酒馆里去,奴挣的不是卖酒钱。若是还要喝,便自己慢慢喝,总这样陪着爷,一宿便落空了。”
“陪酒有陪酒银,不白让你喝”,郝云执意道。
已让添了三回酒菜,别的屋都已入梦了,陪他的小粉头喝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妈妈开始犯嘀咕,这个黑铁塔是不是来闹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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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见说不动郝云,估摸着帮手也该到了,“奴看爷今日来既非买春,又非饮酒。若有过得罪,奴该赔罪赔罪,该赔银赔银。”
郝云笑道:“我既不需赔罪,也不需赔银,就要喝酒,快去拿。”
妈妈冷笑着没动,“我的小花姐已醉趴了这么久,你拽着不放人,若出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吗?”
郝云:“担得起,你想怎么着吧。”
这时,一下拥进来五、六个青壮男人,妈妈道:“去,把姐姐扶出去歇着。”
郝云一拍桌子,“我看谁敢。”
“把他给我扔出去”,妈妈甩下一句出去了。
屋里稀里哗啦一阵响。
郝云将灭了的灯重新燃亮,看着地上躺着呻吟的几个,“你们都出去,让妈妈来。”
这几人拖着醉得不醒的花姐,连滚带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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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进来咕咚跪地上,“爷,我一个女人家,开这小茶院挣些碎银,你来砸场子,定是有恩怨,给奴来个痛快的,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