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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珩吐出一口混合着麝香味的药汁, 脸色一阵紫一阵青。

    这是以软玉为料,雕琢而成的势具,为虞珩方才在局中所赢,药馅都填好了,就等着行乐事,结果做梦也没想到, 竟是这么个结果。

    他看着某个始作俑者一脸天真地摆弄着那势具, 简直不忍直视。

    萧暥也不明白了, 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他拿着那东西拍了拍虞珩的脸, “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抢王剑?劫船?就凭你们五个人?应该还有接应吧?”

    虞珩羞愤交加恨不得一头撞死, 激动地大吼:“放下,你放下!”

    萧暥眨眨眼睛, 不就是个白玉灯台, 他怎么一副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不过萧暥还真放下了, 那玩意儿刚才塞到虞珩嘴里,上面还沾着口水。他也不愿意拿着。

    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虞珩,书上说此人最后得到了帝王剑。可是,萧暥注意到, 局中众人赌得天昏地暗, 虞珩都没怎么参与,他从头到尾都在盯梢尾随着他们。

    所以, 萧暥怀疑, 虞珩根本就没打算在博局中胜出, 赢得帝王剑,那就只剩下一条路,抢。

    沙蛇本来就是豫州一带的沙匪出身。打劫这是老本行。偏巧萧暥也是匪,真是撞见同行了。

    他敏锐地在裘彻他们身上嗅到了那种豪赌一把,铤而走险的气息。

    “裘彻去哪里了?”他问。

    虞珩闭口不言,宁死不屈状。

    “不说,我就得用点手段了。”他随手挑着桌案上的物件。种类还挺丰富的。

    皮鞭,圆环,锁链,镣铐、……琳琅满目。

    “这些是什么刑具?”

    虞珩见他拿皮鞭起来扯了扯,顿时眼神都变了。

    只见漆黑光亮的皮鞭如同一条黑色小蛇缠绕在他雪白的腕上,细密的鳞片环绕着他修长的手指,舔舐着细腻的肌肤,视觉冲力有点强。

    虞珩的喉结明显动了下。

    萧暥试了试鞭子,韧性不错,但还是太纤细了,力度还不够。

    接着他拿起那对圆环,这东西极为精致,雪银的表面上还雕着卷草如意纹。萧暥本来就手欠,套在手指上滴溜转了圈,心道这是戒指还是耳环?

    “这个是钩茱萸的。”虞珩被他搞得呼吸骤紧,阴郁的目光移到他平坦的胸膛上。

    难道容绪连这些都没教过他?

    他摆弄这些五花八门的道具,一双眼睛既纯然清媚又锋芒暗敛,既狡黠又天真,睫毛微微一霎,都像在有意无意地在引诱。

    茱萸?

    萧暥听着有点耳熟,“可以吃?”

    所以这特么是个餐具啊!

    虞珩被他的眼神勾得心头火烧火燎,口干舌燥:“果实柔嫩鲜美,用这个金钩戳破了吃。”

    若不是手腕传来的剧痛,这就想将他压在身下,一件件在他身上试个遍。

    面对虞珩几乎要一口口吞了他的目光,萧暥不以为然地拿起锁链抖了抖,太细了不称手。接着目光落到了镣铐上,居然是黄金打造的!

    那镣铐打磨地极为精致,鎏金的表面光可鉴人,中央低调地镂刻着一朵小巧的牡丹,颇为别致,瞧着有点像兰蔻瓶盖上的小玫瑰花。萧暥居然认识,这不是盛京王氏的富贵牡丹吗?

    容绪先生这业务扩展的领域还真是种类齐全,但是一副镣铐都那么讲究,莫非是专门给贵族用的?怎么连个刑具还要分三六九等?古代还这么腐败?

    他在案头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里翻找镣铐的钥匙。

    虞珩盯着他的背影。

    他坐着也不安份,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在眼前晃来晃去,勾得虞珩好似百爪挠心,胸中如火焚烧。某处更是涨硬得不到解脱,简直要被逼疯了。

    趁着他转身研究那些器具,机会只有片刻。

    虞珩咬紧后槽牙下了狠劲,不顾废了的右手,从榻上如野兽般弹起,一个饿虎掠食就想扑倒他。

    萧暥头也不回,敏捷地一侧身,轻松避开攻击的同时,提膝狠狠撞向虞珩腰间软肋。

    虞珩下巴磕在榻沿痛嗷了声,萧暥顺势抬腿压住他的脖颈,眼梢飞起,“你还真不怕死。”

    “我不是第一次绑人了,”他将虞珩的手臂扭到身后,业务熟练得很。

    虞珩疼得龇牙咧嘴,他背后长眼睛的吗?

    “有杀气,我嗅得出来。”萧暥说着反手就用黄金镣铐将虞珩铐在了榻上,玩世不恭中带着威胁,“现在我们谈正事,你打算怎么抢?教教我?”

    他手中甩着皮鞭,一双眼睛邪妄飞扬,“你们是沙贼,我是山匪,我们是同行,有生意一起做。”

    他倒还想合作了?

    虞珩脑子有点晕,一边被他打得筋断骨折,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又被他勾得□□燎原,得不到纾解,当真是水深火热之中,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京门,京门到云霁那一段,有个地方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萧暥立即警觉地起身,一手戒备地按在腰间的柔剑上。

    就见北宫浔气势汹汹地提刀冲了进来,“美人没事罢?”

    萧暥想骂人,泥煤的北宫浔,坏了老子好事!

    北宫浔也有点懵,原本他想要英雄救美表现一番,结果,这美人怎么是一脸懊恼的模样?

    再一看,才发现虞珩被黄金手铐给铐在了香榻上,一副欲生欲死,生不如死之状,旁边的漆案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道具。

    北宫浔瞪大双眼,满脸惊骇地看向萧暥。这美人那么辣手?还有这种爱好?

    萧暥懒得解释,道,“虞珩属下沙蛇打算劫船,他们……”

    但是,此刻燕庭卫和沙蛇混战在一起,四周嘈杂得很。北宫浔的注意力又在虞珩和萧暥刚才有些什么戏码上?脑补得面红耳赤。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揪起榻上的虞珩,吼道,“局中的规矩,任何人不能碰彩胜。你碰他了?”

    萧暥懵了,等等,彩胜?谁?

    ***

    “先生长于用巧,我和先生比巧,不如和先生比拙。”魏瑄从容道。

    没有巧技,只有拙勇。

    谢映之颇怀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对局时要比拙的。

    此时,魏瑄已彻底放弃四周拿下的地盘,完成了一翻战略撤退,将余子全都收缩到一隅。并把那一角打造成铜墙铁壁,颇有深沟高垒的架势。

    这种行棋倒让谢映之颇感意外。

    纵然在他的运筹下,魏瑄占领的地盘已成了鸡肋,但是无用之地,也是地,只要占据着盘中的位置,至少还能起到战略牵制的作用。他现在主动撤出这些地盘,相当于将自己困守在一隅之中,放弃了对全局的掌控和争夺。

    “我不需要顾及全局,也就不会顾此失彼了,我只要守住这一隅,”魏瑄解释道,

    谢映之了然,“小友可听闻,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魏瑄泰然自若地收子,道:“可是,若连一隅都守不住,又如何守全局,若心中都没有爱过一人,又如何爱众生?”

    闻言谢映之执子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神色莫测。

    这一局走到这里,周围的宾客已经完全看不懂了,这两人从博局到兵道、谋略,现在怎么又开始论辩术了?

    “这和博局什么关系?”海安伯不耐烦了,嚷嚷道,“我看你是赢不了,小子,不行赶紧下来,换人上,我们那么多人的家当都赌在里头,由不得你……”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心中凛然一寒,战战兢兢闭了嘴。

    谢映之淡然收回目光,无声落子。

    “但你若只守一隅,不思进取,就不能赢我。”

    魏瑄笃定道:“先生要赢的是全局,角逐帝王剑而赢九州,而我只要守住一隅,赢回一人。”

    只要那一人在,心如磐石,风雨难摧。就如同西征途中看到的戈壁沙海中的岩石,千百年来风刀霜剑摧残,嶙峋斑驳,却始终屹立在那里,不曾动摇。

    此生,宁负九州,不负一人。

    谢映之沉默地看着他,心中了然。

    魏瑄的战略是固守,放弃全局而守住一隅,深沟高垒,严阵以待,坚不可摧。看似在下拙棋,却让自己的巧力完全都使不上。以拙而攻巧,以不变而应万变。

    谢映之善于运筹全局,魏瑄坚守一隅,跟他耗着。

    谢映之就算是占尽全局之利,在那坚壁高墙下也寸步难移。这成了一场消耗战,耗的是时间,比的是耐心。

    而谢映之没有时间了,他想要快战。他布巧局谋全盘,而魏瑄走拙棋,看似困于一隅,所谋却在全盘之外。他赌的是时间,是谢映之是否耗得起。

    时钟已经指向了子时。只剩下了一刻钟。

    “我输了。”谢映之投子,长身而起,施然向门外走去。

    “先生去哪里?”

    “小友既然赢了,最终的博局由你去。”谢映之打开门,浩荡江风扑面而来。

    ***

    北宫浔说得颠三倒四,但萧暥已经回过味儿来了,为什么谢映之给他挂上这金玉牌,原来意思是‘出售中’

    他好像……被卖掉了!他们在拿他当彩胜赌注!

    此刻外面的混战愈演愈烈,萧暥手下的几名锐士披开人群,冲了进来。

    容绪趁机挤到他身边,“子衿,你听我说,这都是你主簿的主意。”

    他赶紧先把自己摘干净,但又见萧暥睁着一双隽妙的眼睛,目光有些茫然,觉得可怜,“其实我们原本不想卖……”

    “闭嘴。”萧暥霍然拔出容绪的佩剑,

    容绪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子衿,听我说。”

    萧暥一剑劈开一条偷袭的沙蛇,百忙中问,“他挣了多少?”

    容绪这才明白不是要砍他,心有余悸道,“八千玉子了。”

    “他在哪里?”

    容绪闪到他身后,这里乱哄哄的,“沈先生还在博弈,最后一局了。”

    萧暥心道:进决赛了!

    回手一剑,逼退一条沙蛇。

    北宫浔朝他飞了个眼色,“美人儿好厉害!”

    话音未落,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记,北宫浔捂着脑壳暴跳转身,“他娘的,谁偷袭老子!”

    混乱中,萧暥这才发现,美人榻上的虞珩已经不见了,果然那黄金的镣铐中看不中用啊!

    混乱中几人杀出雅间到了游廊上。

    廊道狭窄,沙蛇们和北宫浔的燕庭卫厮杀在一起,刀光灯影一片混乱。其间还混杂着被卷进去的倒霉宾客,奋而拔剑自卫。

    萧暥心忧,游廊上这么乱,不知道厅堂那边有没有被波及。几名锐士都在这里,谢玄首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

    “随我去厅堂,”他下令道,就在这时,游廊上乱哄哄的人群里,他忽然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飘飘然穿过混乱的游廊,旁若无人。

    齐姑娘?萧暥心中一震。

    记得她刚才回去添衣裳,这会儿游廊上那么乱,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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