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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皇叔来了!”桓帝从长榻里探起身,“快宣!”

    随后他起身张开手臂,两名宫女低头上前为他披上冕袍,端正衣冠。

    片刻后,魏西陵朝服玉带健步入殿,“臣参见陛下。”

    “皇叔免礼,”桓帝抬手道,“赐座。”

    “谢陛下,”魏西陵落座,开门见山问:“臣听闻陛下召晋王进宫,不知何事?”

    “哦,阿季啊,”皇帝这才想起来,随即装出一副关心之态,“朕听闻寒狱被劫,担忧阿季的安危,故而召进宫一叙。”

    他说着朝曾贤招了招手,问:“阿季怎么还没到?”

    寒狱在大梁城北,从寒狱到宫城要通过玄武大街。

    马车正在行驶途中,街旁的酒楼里不知什么人扔下了个爆竹,马匹受惊撒开四蹄一路狂奔,窜入了街边的巷子里,七拐八弯后才停下来。

    魏瑄在车厢里被颠得头昏眼花,刚刚拉开车帘,就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耸下车去。

    如果换成以往,以他敏捷的身手,只要扣住对方手腕,反手一错就能拧断对方的腕骨,可是如今他就像被猛兽咬住的鹿羚般无助地挣扎着,“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让他往前走。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靠听觉和嗅觉来辨别方位。

    耳边熙熙攘攘,一开始是热闹的市井,鼻间充斥着酒气油烟和各种混杂难辨的味道,有时是酸臭味,有时是刺鼻的香粉味,耳边有妓子放肆的娇笑,有酒肆老板对小厮的谩骂声,哭喊声,和着琵琶弹唱声。

    魏瑄以往混迹市井的时候就听说过,大梁有不少暗场,大概就是指这种地方。杀人绑架再合适不过了。

    过了一阵,四周就变得令人窒息的安静。他闻到一股潮闷的霉味,感到自己走入好像一条向下的甬道,阴风扑面,仿佛走进了地窟。然后他就被绑住双手推进了一座库房。眼罩被摘了下来。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照着蛛网遍布的墙壁。借着这一点萤火般的灯光,魏瑄环顾四周堆积着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闪进一道人影,看身段是个窈窕的女子,脸上蒙着黑纱,冷笑道:“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正午,大司马府

    “阿季没有入宫?”萧暥一惊。

    魏西陵点头,“陛下派去接阿季的马车也未曾回宫。”

    萧暥心中一沉,他单防着桓帝,所以让魏西陵提前进宫,

    如果桓帝要为难魏瑄,也好相助。没想到对方竟是在路上动的手。

    “我观陛下确实不知情。”魏西陵道。

    萧暥也知道不是皇帝,桓帝最多是刁难魏瑄,还用不着绑架。

    那绑架者就只有之前潜入寒狱加害魏瑄的铁鹞卫了!

    前番潜入京城的铁鹞卫最后漏网两人,也就是说,除了张伍外,还有一个铁鹞卫在逃,此人很可能劫持了阿季!

    想到这里,萧暥的心顿时揪紧了。

    秦羽见他脸色苍白,知道他心中焦急,道,“我立即派军队搜城。”

    “不可,这会打草惊蛇。”萧暥道,若逼得对方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阿季不利,

    他想了想,“还是先等谢先生回来,再做商议。”

    秦羽这才想起来,清早送别了江浔等人后,谢映之就说去拜访一位友人。

    可谢先生怎么也这么久不回来?

    “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贺紫湄冷笑道。

    魏瑄道:“阁下可没有露脸。”

    “你也没有跟我说实话,”贺紫湄抬手捏住他的下颌,长长的指甲掐进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痕,“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罢?”

    魏瑄眉心微蹙了下,问:“你是寒狱的犯人?”

    “什么?”贺紫湄挑眉。

    “昨天寒狱出了事,所以你是越狱的囚犯?”

    “别装傻,小子!”贺紫湄不耐烦地挥手一个耳光甩了下去,“我没时间听你胡扯!”

    魏瑄偏脸吐出一口血沫道,“我没装,昨夜我被撞昏了过去,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如果想从我口中问出点什么,大概要失望了。”

    “你失忆了?”贺紫湄俯下身,用一双带勾的眼睛盯着他。

    烛火下魏瑄墨澈的眼眸里却空无一物,像镜子般倒影出她此时狰狞的神情。

    她眉头一蹙,莫非这小子真的什么都忘了?

    她曾经听主君说起过,人的意识在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刺激后,可能会忘记那些造成深重痛苦的事件。这也可以看做是人潜意识中的某种自保,以免精神崩溃。

    所以魏瑄在极乐的尽头和痛苦的深渊徘徊后,他既没发疯也没有死?而是忘记了一切?

    “你真不记得我是谁?”她狐疑道。

    魏瑄道:“就算你是越狱的逃犯,我们无冤无仇,我不会说出你的行踪,你就放过我罢!”

    贺紫湄转过身去,踱了几步。

    她在思索衡量。

    如果魏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她潜伏在皇宫的身份也不会暴露。但是……

    她忽然回头,眼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既然你不记得了,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第一次没疯,那就第二次,她不信能有人扛过两次禁术攻击。

    对她来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取出了一枚骨针,“我告诉过你,你在境中经历的、看到的并不是虚幻,

    那都是三千世界的真实投影。”

    “什……什么境?”魏瑄迷茫道。

    贺紫湄笑眼如花,抬起手中的骨针,“极致的愉悦和痛苦,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你要做什么?”魏瑄紧张地往后退,他盯着那支骨针,尖锐的针尖还染着残血,触到了眉心的伤口,冰凉的刺痛传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了他。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

    又一道黑影闪身进屋,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几步上前一把拽住贺紫湄,“官兵来了,快走!”

    “什么?!”贺紫湄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郢青遥不答,而是拉住贺紫湄就疾往密道撤去。

    “等等,他怎么办?”贺紫湄回头去看魏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也没有威胁了。”郢青遥急着推开杂物,露出密道的入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贺紫湄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她不甘心地瞥了魏瑄一眼,一猫腰钻进密道。

    片刻后,魏西陵的亲兵一脚踹开了大门。

    傍晚的斜阳照进库房,逆光中,魏西陵疾步走来。

    “皇叔!”魏瑄惊喜道。

    寒光一闪,魏西陵一剑断下了魏瑄身上的绳索。

    然后他接过斗篷,给魏瑄披上,带他出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黝黑的密道里,贺紫湄忽然停住脚步。

    “紫湄,怎么了?”郢青遥回头。

    幽暗中看不清贺紫湄的神色,“阿姐,是你?”

    “什么?”

    “是你带官兵来的?”

    郢青遥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紫湄,晋王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没有威胁,如果他还记得,昨晚就已经把你的身份告知谢先生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所以你就带官兵来救他吗?”

    “紫湄,你若真害了晋王,你就没有退路了!”

    黑暗中贺紫湄冷笑:“阿姐出卖了我,说得却好像是为我好?”

    郢青遥:“紫湄,阿公他们被北宫达下狱一个多月了。主君皆不闻不问。”

    贺紫湄不屑道,“主君要做大事,你总不能指望主君放下手头大计去救他们罢?”

    “我当然不会敢奢望他去救人,但他也没有派遣任何人去,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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