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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大营里, 篝火熊熊,守夜的士兵们正围着火堆取暖说话。

    有个人不经意间转头一瞥,看见坐在一边的谢沉, 当即笑出声来。

    “哟,沉哥摆造型呢。”

    众人听见, 都转头看去, 谢沉立即把放在唇边的手收回来。

    “看什么?!没见过人想老婆?”

    众人齐齐摇头:“没见过。”

    谢沉道:“放屁, 那你们刚刚在干嘛?”

    “我们是想老婆,但我们可没沉哥这么……”

    众人不可言说地皱起了眉。

    牧英的眉头皱得最厉害:“卯卯在凤翔城肯定做噩梦了,沉哥你太神经了,我想吐啊……”

    谢沉把发带从手上取下来, 叠整齐,收在怀里。

    他撇开毯子,站起身,拿起长戟, 走到众人面前,给他们一人来了一下。

    “起来巡夜。”

    谢沉冷着脸, 比琵琶洲的初雪天还冷。

    太学的早晨总是十分安静。

    温知天不亮就起床,拿着书到外面走廊的灯笼下去看, 直到天色全亮的时候,他便合上书本, 回到房间, 要把两个舍友喊起来。

    宋皎和楚珩都怠惰得很,这是温知的评价。

    但是他们两个都不是这样以为的,他们说他们宁愿熬夜, 也不要早起, 看的都是一样的书, 效果也都差不多,所以他们绝对不是懒惰。

    温知推门进去,刚要喊他们起来,却忽然顿住了。

    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楚珩和从前的每个早晨一样,闷头大睡,可是宋皎——

    他已经起来了,刷了牙、洗了脸,还束好了头发。这时候,他正平举双手,两个胳膊上各自挂着一件衣裳,他站在铜镜前,难以抉择。

    铜镜是太学里自带的,因为太学学子要正衣冠。

    听见开门的声音,宋皎便平举着手,转向门口,用气声道:“智多星,你回来啦,你看我穿哪件好看?”

    温知淡淡道:“要穿太学的衣服。”

    “我知道,这是穿在里面的。”宋皎朝他扬了扬下巴,“主要是,要配我头上这个骆驼骨头的簪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知这才明白,昨天谢沉托人给他送了一堆东西,其中就有这个簪子。

    温知看着他头顶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骨簪,应该是很好看的,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欣赏。

    他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宋皎笑了笑:“你走之后我就起来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把一个早晨都花费在……”

    温知话还没说完,原本在床上窝成一团的楚珩实在是忍不了了,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枕头,砸向宋皎。

    宋皎双手一拢,就把枕头给接住了。

    “小楚,我穿哪一件好看?”

    “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宋皎哽住。

    楚珩抹了把脸,掀开帐子,从床铺里爬出来。

    “一大早就听你窸窸窣窣地试衣服,吵死了,再有下次我提刀宰兔子了。”

    宋皎举起双手:“我已经很小声了。”

    “越小声越吵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随便穿一件好了。”宋皎弱弱道,“那你再睡一会儿,今天想吃什么早饭,我去帮你买回来。”

    听见这话,楚珩就重新爬回床上去了。

    “这还差不多。”

    宋皎轻手轻脚地把他的枕头还回去,匆匆披上衣裳,就出门了。

    他和温知走在走廊上,温知转头看他,欲言又止。

    宋皎连忙喊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天,明天早晨我比你还早起来读书。”

    这还差不多,温知满意了。

    宋皎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天天都这样,只有今天一天,我前几天还破获了一场重大的间谍犯罪,都没人说我。干嘛搞得我满脑子都是早恋,罪大恶极的样子?”

    温知道:“早恋已经在腐蚀你的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

    “嗷!”宋皎忽然嚎了一嗓子。

    温知转头看他:“你想干嘛?”

    小狮子宋皎揉揉眼睛,根本不敢反抗:“我没睡醒。”

    温知的嘴角抽了抽。

    宋皎想了想,信誓旦旦道:“温知,其实早恋很好的。”

    温知的脸上明显写着“我就听你狡辩”、“你再怎么狡辩我都不会相信”。

    宋皎正色道:“真的,你想啊,我以前为了给沉哥补课,自己也得跟着他学,把他教会,等于我自己学会一百遍,所以我融会贯通。”

    温知默默加快离开的脚步,宋皎跟上去:“智多星?智多星?”

    宋皎道:“你不信吗?那我今天就证明给你看,早恋有益学习。”

    温知:“……”离我远点,我死都不早恋。

    这天上课,宋皎在位置上坐得端正,姿态认真。

    昨天晚上给他们上课的老先生看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十分欣慰,恨不能当堂给好学生宋皎一个来自尊师的拥抱,讲课也更加认真,整个人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宋皎坐得笔直,竟然能保持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连温知都震惊了。

    休息的时候,温知对他认真听课的行为表示赞赏。

    宋皎笑着道:“我坐得直一点,所有人就能看见我头上的……”

    温知心觉不妙,迅速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结果是好的就行了,我不想了解你的想法。”

    宋皎抬手摸摸簪子,就这样高高兴兴地上了一天的课。

    接下来几天,宋皎每天都戴着簪子,每天都早起读书,认真听课。被他带得,楚珩也开始早起念书了。

    他们三个每天一起早起读书。

    于是温知开始祈祷,希望谢沉多送一点簪子过来,他害怕宋皎天天戴着那支,很快就被他弄坏了。

    很快的,就到了月中。

    太学月中放两天假,学子们或回家,或留在太学。

    宋皎回家待了两天,戴着自己的簪子在爷爷面前晃悠,还进宫在谢爷爷面前炫耀了两天。

    宋爷爷十分无奈,谢老当家倒是乐呵呵的:“沉哥不错,懂得疼人了。”

    早恋就是这样,古代书信难通、远隔千里的早恋更是这样。

    就算是送个石头,对方也高高兴兴地拿着满世界乱转,恨不能满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让他就这份礼物,发表一万字的感想。

    给他送来礼物的士兵要回琵琶洲的时候,宋皎也托他给谢沉带了点礼物。

    这天傍晚,太学月中的两天假期结束,宋皎坐在马车里,要回太学去上课。

    马车车轮碾过青砖街道缝隙里的碎雪,在太学门前停下。

    宋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拿起书包,准备下车。

    他才在脚凳踩稳,就看见前面马车里,有一个人被人从马车里丢出来了。

    宋皎被吓了一跳,提着书包刚要过去看看,就看见被丢出马车的那个人自己站稳了。

    是王旷。

    他回家一趟,怎么变得一瘸一拐的了?伤着腿了?

    宋皎疑惑地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前面那辆马车里,王二当家掀着帘子,正和王旷说话。

    “是谁鼓动你的?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只管读书就是,咱们家还差一个文官,你就……”

    这时候,王二当家也看见宋皎了,他偏过头,微微挑眉,就坐在马车里,朝宋皎抱了抱拳:“殿下。”

    宋皎点点头:“嗯。”

    王二当家理直气壮:“臣在教训孙子。”

    宋皎向来吃软不吃硬,他这样强硬,宋皎也毫不畏惧地回看过去:“我与王旷同窗一场,见同窗受伤,所以想着上前看看。”

    “多谢殿下。”王二当家道,“不过既然是臣的家事,就不麻烦殿下了。”

    宋皎转头看向王旷,对上他可怜的目光,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

    “那我就不打扰你教训孙子了。”

    王旷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宋皎想了想,又道:“不过今天晚上有课,放假的时候,先生布置了两篇文章,今晚要交,我要收作业,麻烦你不要教训太久。”

    王二当家顿了一下,随后道:“那是自然。”

    宋皎朝他点点头:“告辞。”

    “殿下慢走。”

    宋皎提着书包,走进太学正门,身后王二当家还在教训孙子。

    “你?我会不知道你?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你想去参军?你吃得了那个苦吗?别想了,滚进去念书,你别念个倒数第一,爷爷都能给你安排……”

    再后面,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宋皎就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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