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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

    宋皎还在养病, 两个爷爷都从凤翔城赶过来了。

    宋皎躺在床上,不被允许坐起来,就盖着被子, 乖乖地躺着。

    谢老当家摸摸他的脑袋, 老泪纵横:“爷爷的卯卯受苦了,卯卯别怕,爷爷给你讨回公道。”

    宋爷爷暗示似的咳嗽一声, 谢老当家就收了声。

    宋爷爷上前,表情正经:“卯卯,还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爷爷说。”

    宋皎拽着被子, 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然后宋爷爷面不改色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公鸡的毛毡, 塞到他手里。

    来,乖孙子,玩玩具!

    红颜色的鸡冠、黄颜色的鸡嘴, 做得特别可爱。

    爷爷还把他当做是小孩子呢。

    宋皎不敢抱怨, 只能把小公鸡抓在手里, 捏了捏。

    他想了想, 问道:“爷爷, 太老师那边……”

    宋丞相道:“不会出事的, 庆帝还指望老师多出使几次,一定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公仪家在庆国, 也算是家大业大, 几千个人的大族, 老师还有三千门生, 庆帝不敢动他。”

    “好。”宋皎点点头, 又问, “爷爷, 你们两个都过来了,那凤翔城那边……”

    谢老当家摆手道:“没事儿,有你干爹呢,你的安全最重要。”

    “嗯。”宋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继续捏着手里的玩具。

    宋爷爷看见,心道果然,卯卯肯定喜欢。

    而后谢老当家转头看向谢沉,正色道:“你也受苦了,听说你被吓坏了,这几天给你好好补补。”

    谢沉却道:“我没有被吓到。”

    “嘿。”谢老当家指着他,“你自己找个镜子,看看你脸上弄出来的擦伤,手上好了没有?不是说虎口裂开了吗?”

    谢沉举起手:“好了。”

    “好了就好,过几天啊,爷爷带你们两个……”

    谢老当家话还没完,就被宋丞相拽出去了。

    打仗的事情,还不适合跟孩子们说。

    两个人转身出门,谢沉给宋皎掖了掖被子,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就在院子外面说话。

    谢沉坚定道:“爷爷,我要和庆国开战。”

    “知道了,知道了。”谢老当家道,“爷爷来就是为了开战的。”

    宋丞相却道:“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百姓尚未完全富足,国力也还……”

    “丞相,这件事情得听我的。”谢老当家正色道,“自己家娃儿被欺负了,还能忍气吞声,传出去,咱们是会被人笑死的。打仗的事情你不懂,我来管,保证能打胜仗。”

    宋丞相看着他,也不再说话。

    谢老当家继续道:“想当年我就几百个人,也照样把凉州城给打下来,现在我有几十万人马,庆国才有几个凉州城?”

    宋丞相知道劝不住他,思量再三,没有再反对,随他去了。

    在宋皎不知道的时候,谢老当家已经集结二十万大军,兵压庆国国境,准备御驾亲征,扬言要让庆国皇帝跪着给他的两个孙子磕头赔罪。

    宋丞相在奏章上翻译:“庆国无礼,安敢与父国逞凶斗勇?”

    庆国皇帝在看见奏章的时候,连夜又派来一个求和的使臣,试图挽回局势。

    齐国打不起,庆国当然更打不起。

    庆帝原本想让公仪修再去一趟,可是公仪修病得厉害,七皇子上了奏疏,给公仪修求了情。

    于是新的使臣赶往齐国,七皇子带着公仪修,远离战线,回到庆国国都。

    探子回报消息的时候,谢老当家嗤了一声:“废物东西,要打仗了就知道跑,我的两个孙子都没跑呢。”

    他预备让谢沉和宋皎留下,近距离接触一下战争,长长见识。

    没几日,新的使臣也到了边境之外,三拜五叩,带着钱财和庆国舆图——意为任由齐国开条件,他匍匐着来到齐国城门前。

    谢老当家让人把使臣带回去,留他住一个晚上。

    可是这一个晚上,那使臣也睡得并不安稳。

    齐国人磨刀的声音、操练呼喝的声音、刀剑相击的声音,总是传进他的梦里。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不是梦。

    使臣推开窗户,听见夜风中送来的声音,只觉得冷汗涔涔,背后湿透。

    齐国人是故意的。

    他们当然是故意的。

    庆国使臣在房中坐立不安,就这样生生熬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就有人来请使臣赴宴。

    原来鸿门宴被安排到了早上。

    使臣穿戴整齐,忐忑不安地跟着侍从前去赴宴。

    他被人带着,来到一处高台前,或者可以说是,点将台。

    于高台之上设宴,条案软垫、玉盘珍馐,高台之下,是成千上万个穿戴整齐、手执武器的士兵。

    士兵们个个儿神色肃穆,威严如同天兵天将。

    庆国使臣从他们中间过去,双腿打颤,连走路都困难。

    谢老当家就扶着腰带,站在高台之上,临风而立,他打卷的大胡子都被风吹动起来。

    谢沉和宋皎分别坐在他两边——宋皎是一大早被谢老当家哄着起床的。

    谢老当家放轻声音对他说:“卯卯,卯卯,快起来,爷爷带你去看大戏,给你出气。”

    宋皎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打了个哈欠,谢老当家又拍拍他的背,温声道:“快,去看完了再回来睡觉。”

    宋皎只能过来了。

    过来之后,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阵势这样大。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爷爷,宋丞相也坐在旁边,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让他安下心来。

    宋皎只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正走上高台的庆国使臣。

    他正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走得胆战心惊,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直到踏上台阶,他就扑通一声在谢老当家面前跪下了:“陛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准备好的话,谢老当家朝侍从们使了个眼色,两个侍从就上了前,一左一右架起他的手臂,把人给提起来了。

    “使臣请入座。”

    而后一个侍从高声道:“开席!”

    菜色如流水一般被送上来,庆国使臣也不敢动,只是端坐着。

    谢老当家在位置上坐下,转头对孩子们道:“沉哥,卯卯,吃,爷爷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早饭。”

    谢沉和宋皎点点头:“谢谢爷爷。”

    谢老当家紧跟着又道:“吃饱了好看戏。”

    一听这话,庆国使臣又哆嗦了一下。

    随后四个侍从抬着一只羊羔,从高台后边经过,羊羔惨叫的声音,又把使臣吓一大跳。

    而后侍从们就把羊羔放在地上,开始就地宰杀。

    使臣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如今整个庆国都像是那只羔羊一般,自己要是能安全回去,那就算是谢天谢地了,这一家子可是土匪,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对土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规矩。

    终于等到他们把羊杀完,谢老当家擦了把嘴,把酒杯往边上一丢,就站起来了。

    他朝边上一伸手,范开便将一把长戟递到他的手里。

    趁着酒兴,大早上的酒兴,谢老当家走到高台正中,挥了一下长戟。

    那使臣跪坐在软垫上,双手扶在腿上,恐惧地抬头看去。

    长戟正对着他。

    谢老当家往回一收手,便将长戟收了回来,往前一送,又送到他面前。

    谢老当家挥舞着长戟,每迈出一步,都十分扎实;每挥动一下,都送到庆国的面前。

    纵使他因为人到中年,双眼浑浊,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带着杀气。

    仿佛有一个瞬间,天地万物都被他踩在脚下。

    使臣两股战战,不住地往后退。

    在挥舞长戟、将长戟送到使臣面前的最后一下,谢老当家忽然暴喝一声,把使臣吓得往后一仰,险些摔下高台去。

    谢老当家仰天大笑,随后将长戟稍微往回收了收,猛的一下就劈烂使臣面前的桌案。

    一时间,汤汤水水,洒落一地。

    “还不快回去对你们的皇帝小儿说,半个时辰后,老子就起兵横渡饮马河,开始攻城。三年之内,老子要他下跪相迎。”

    “陛下……”

    “老子不求和,你们不是最看重脸面了吗?老子把使臣都打了,你们都没脸了,老子要开战!快来跟老子开战!”

    使臣惊得说不出话来,谢老当家如同猛虎,又大喝一声:“还不快去?!”

    “是……是……”

    别说求和,使臣来齐,就连三句话都还没说上,就被赶回来了。

    他哪里敢多做纠缠,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就滚下台阶。他试图和来时一样,从士兵阵列之中走出去,却不想竟然在其中迷路。

    士兵们站在原地不动,只是伸出手来推他,就把他推得东倒西歪。

    庆国使臣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只能听见士兵们的大笑声。

    使臣就是脸面,谢老当家就是要撕破庆国的脸面,让他们应战。

    使臣骑着快马,跌跌撞撞地出了城,过饮马河,入庆国。

    他一边跑过庆国的街道,一边大喊:“齐国攻城!齐国攻城!速……速禀陛下……”

    他想到谢老当家那个猛虎一样的人物,身子一歪,直直地从马上坠下来:“快跑……快跑……”

    先祖皇帝戏破使臣胆,在不久之后的某一日,亦入了典。

    他说话算话,半个时辰之后,率领士气大振的齐国士兵攻城,庆国士兵难以抵挡,无不弃甲丢盔,短短数日,齐国连克数城。

    两国战火由此燃起。

    谢老当家越战越勇,一路横扫千军,谢沉一开始跟着爷打仗,等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就开始独自统兵。

    宋皎和他道过别,就跟着爷爷回了凤翔城,十六岁中乡试解元,在十七岁那年,开始准备会试。

    齐国调整了旧国策,科举每年一届,不限其他,只要入齐国户籍,就可以参加。

    太学对学子参加科考,也不设限,只要喜欢,可以年年去考。

    宋皎就是在进入太学的第二年中了乡试解元,两个朋友温知和楚珩和他一起,同是亚元。

    旁人都说,倘若他们各自错开一届,应该是能在各自的年份里当状元的。

    可是他们偏偏不肯错开,一定要在科举考场里一决高下。

    今年的会试定在三月,宋皎这阵子都在太学认真温书。

    会试前几天,一直在外奔波的宋爷爷赶回来看他。

    谢老当家在外打仗,出生入死,但他不懂其他,只知道一个劲地向前冲。宋丞相就要在背后负责统筹全局,谋划战术,还要负责调度粮草,稳固朝野。

    所以说起来,最忙的人应该是宋丞相。

    这天晚上,宋皎和两个朋友还在挑灯夜读,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后又传来宋爷爷的声音:“卯卯,睡了吗?”

    宋皎放下书卷,急忙站起来,小跑过去给爷爷开门。

    他“嗷”地嚎了一嗓子,然后一把抱住爷爷:“爷爷!”

    宋爷爷举起双手,把手里提着的食盒举起来,以防被他碰倒,还有一只大黄狗、一只大白猫,太学里不让养这些东西,宋皎只能把它们留在家里,这回宋爷爷过来,顺便把它们也带过来,让宋皎看看。

    宋皎使劲抱了爷爷一下,才松开手,抬头看他:“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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