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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加的行动没有被阻止。

    他掀开了金鸟喙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迥异于兰斯的陌生面孔。

    翠绿色的眼睛没错——但拥有圣力的人基本都与王室的风流债有关,拥有王室的绿色眼睛也很常见。

    路加眸光微动,很快又燃起希望, 伸手去摸“神使”的脸。

    既然贝洛克可以通过易容术化妆成他, 那么兰斯也有可能用易容术化妆成另一个陌生人。

    “神使”微微俯下|身, 非常配合他的动作, 任他在脸上按揉。

    路加揉捏的仔细,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他们距离太近,呼吸相闻, 仿佛下一秒鼻梁就会碰到一起。

    “殿下, 您这么做会让我误以为……您想吻我。”

    “神使”微笑着提醒。

    路加恍然, 烫到了一般缩回手, 背在身后。

    他抚摸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没有寻找到任何破绽。

    反倒被对方误以为是在调情。

    路加眼睛微眯,态度冷漠道:“那些为您欢呼的民众真应该听听,他们的新教皇口中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

    “神使”从容不迫地带回面具:“我对殿下一片澄澈心意,又怎么会污秽?”

    这种张口就是情话、偏偏本人又一派纯然的语言习惯, 和兰斯太像了。

    “冕下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路加眯着眼睛道。

    “殿下不妨一说。”

    “您和他一样的厚颜无耻。”路加轻嗤,“身为光明神信徒,却罔顾禁欲教条, 行越轨之事。”

    “听起来, 他是为了与殿下行越轨之事, 才罔顾禁欲教条。”

    “神使”语气平淡道:“——殿下喜欢他?”

    路加双眸圆瞪, 仿佛被猝不及防戳破心事、又惊又怒又羞窘的猫,炸起了一脑袋的金毛。

    “……你!”

    “如果不是,那就是我过度揣摩了。”“神使”淡淡道,“还请殿下看在我们以后要长期合作的份上, 不要怪罪我的冒犯。”

    如果刚才说那亵渎之言的是其它人,路加早已

    大发雷霆,但偏偏是“神使”。

    ……偏偏他还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神使”就是兰斯。

    而且,神使的话也提醒了路加。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权力地位都有赖于教皇,他们是长期合作关系,不能撕破脸面——至少是在加冕礼之前。

    如果想摆脱被动的局面,路加不能表露出明确的敌意。他要暗中挖掘神使的底细,探知他的能力、性格、欲望和弱点。

    “我很宽容,但希望教皇冕下也管住您的嘴,少开不合时宜的玩笑。”路加警告道。

    随即他微微一笑,刚才锐利的目光瞬间消散,笑意如春晖般温暖。

    “为了恭贺您荣登教皇之位,今日有意在王宫与我共进午餐吗?”

    “我的荣幸,殿下。”对方应允下来。

    路加带着他新任的教皇走进王宫。

    他的亲卫队军容整肃,两人一组,两小时一换,从宫殿门口一直排列到宴会厅,别说是刺客了,连一只蚊虫都飞不进。

    宫殿的外围,更有层层圣国铁骑环绕。

    这些军事实力都在警告“神使”,即便教皇所具有的圣力再神秘再强大,如果他想吞并未来的国王,绝不会那么轻易地讨到好处。

    宴会厅里,教皇与即将加冕的国王各自入席。

    他们分坐在长桌的两端,中间隔着丰盛的菜肴和十把座椅的距离。

    仆人们走路无声,只有轻轻的刀叉碰撞声,室内落针可闻。

    路加语风中携带着明枪暗箭,“神使”始终用一种温和的态度接下那些枪箭,也并不回击,给路加的感觉仿佛拳头打在流水中一般无力。

    平常那些与政客交锋的话术都失了用途,“神使”仿佛完全不懂政治,关注点也总在细枝末节上,轻易就带歪了话题。

    路加说“阴雨连绵,南方洪涝,农民减产,我忧思难寐”,意在谈判让教廷减少苛捐杂税,与国家共同施粮赈灾;

    这话由“神使”回应,关注点却转移到“少眠多思”上,列出了多种助眠养生的可行方法,脸上带着不输于商谈国事的认真。

    不知不觉地,路加就被转移了话题。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不由叹服新教皇规避谈判和婉言拒绝的技巧。

    餐后甜点送了上来。

    一式两份的莓果红丝绒蛋糕,一份放在路加面前,另一份端送给“神使”。

    路加用切下一块放入口中品尝,掀起眼皮,隐蔽地观察“神使”的表情。

    莓果蛋糕本该是酸甜的,而“神使”那一份在路加的特别授意之下,专门做成了咸涩辛辣的口味。

    它外表与普通蛋糕没有差别,味道却绝对让普通人无法下咽——除非那个人没有味觉。

    兰斯就没有味觉。

    如果“神使”也如他一般,对味道毫无所觉,能面不改色地吃掉那块蛋糕的话……

    长桌的对面,“神使”吃掉了一块蛋糕。

    在路加的注目下,他表情微变,偏过头,在餐巾里吐出了那一口蛋糕,又饮下了两口葡萄酒,试图压制那股辛辣味。

    他尝出来了。

    ——他不是兰斯。

    路加举着叉子的手腕缓缓垂下,心脏被失望淹没。

    满满一桌菜肴都失去了颜色与滋味,餐桌对面那个人也变得陌生起来。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强打起兴致,那些应付的话语从他口中流出,未即心底。一场饭局敷衍下来,只觉疲惫。

    “我愿意免除南方今年的供神税。”“神使”最后说。

    总算有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与殿下一同探视南方的水患情况。税收兹事体大,唯有我亲眼所见,才能定夺。”

    “我也正有此意。”路加礼貌道。

    “神使”注视着他,眼神微暗。

    曾经在他怀中永远鲜活快乐的少年,在失望之后变得灰暗下去。

    对面那个与他把酒言欢的人不再是他的殿下,而是书卷里白纸黑字上一个泯然于历史中的君王名字。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殿下。

    宴罢离席,路加起身正欲相送,脸颊边忽然抚上了一只手。

    “神使”低头俯视他,大拇指在他唇角

    轻一拨弄,在路加反应过来之前,松开了手。

    “殿下嘴边有面包屑。”他解释道。

    路加心脏一跳。

    兰斯也喜欢同他玩这些似是而非的游戏……刚刚在他唇边轻扫的速度力度,和兰斯一模一样。

    “哪里有什么面包屑。”路加习惯性地嘲讽道,“不会是冕下刚才偷偷放上去的吧?”

    “有这个可能性,殿下。”对方微笑道。

    就连回答也巧合地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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