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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 整个禹国进入了最繁忙的时候。

    首先,在禹州,以京都为中心, 九月份的开学试之后, 考上的更加努力, 没考上的就不得不拼了命的努力, 有时候折青走在路上, 都能看见在闹市街边读书的人。

    ——他们成群结队的。

    这个时代,还是很尊重读书人的, 几乎没人说他们阻碍了大家走路和卖东西什么的, 反而是觉得禹国能有这种读书的氛围, 是一种十分难能可贵的事情。

    于是,各种赞美的文章一应而出, 将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而后最末尾总要赞扬她和禹皇一句, 表示这都是因为太平盛世才有,海晏河清。

    然后, 这种占用大街读书的景象就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将这个看做一种流行,好似不上街读书一番,就不是读书人了。

    折青:“……”

    她找来护城军的人, “总得管管吧?”

    那护城军的将领笑着道:“殿下,他们啊,还以为您喜欢这般。您还记得吗?您之前说过, 要是能在闹市里面读书,那才厉害。”

    折青:“……本殿说过?”

    护城军将领, “说过的, 秦宽公子亲自说您说的。”

    折青:“!”

    她可能嘴漏了。于是, 便不得不收拾残局,挑了一个宽大的宅子,购置了大量的椅子桌子,最后还在入口处,搞了个做奶茶的小空间,只要买一杯奶茶,就可以在宅子里面坐一整天读书。

    就这样,才算是将人给全部从大街上赶到了奶茶书屋里面去。

    不过,这种经营的奶茶书屋很快就被人模仿,大大小小的开了十几家,有些是可以讨论的,取了名字叫闹中书屋,有些是不可以说话的,叫静中书屋,要是下了学,教室里锁了,就会有雪生成群结队的问:“今天去闹还是静啊?”

    已经成为一种下课后打招呼的流行了。

    蔻丹就是其中一个,女学生少,她们理科的就更少了,所以下了课,就那几个人,总是要凑在一处的。

    一个姑娘道:“你们知道吗?咱们之前的那批人,有几个优秀的人,已经开始去各大州了。之前,跟我们家有亲的许家三少爷,就被调去了云州。”

    蔻丹问:“云州的什么职位?”

    那姑娘就闪烁了下,觉得蔻丹毕竟是鲁人,如此这般打听不好。倒是另外一个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道:“云州要再开几个钢铁厂,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去做技术顾问了。”

    蔻丹将技术顾问四个字在嘴里呢喃了几句,道:“技术顾问,是几品官职?”

    这个倒不是官职。

    “有编制——这是皇太女殿下新制定的,说是国有编制,跟当官有所不同,但是也差不多,都是拿朝廷的俸禄。”

    最开始说话的姑娘便道:“我跟我阿娘说好了,等我毕业之后,我也拿编制,我不想那么快的嫁人。”

    蔻丹就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心中暗暗不爽快,回家就跟寇亓道:“我们是鲁人,我还是公主,兄长,我受气死了。”

    寇亓的病情好多了,道:“那你回鲁国去?”

    蔻丹就犹豫的摇了摇头,“不回去,鲁国什么也没有。”

    她还是愿意呆在禹国的。而且,“父皇怕是已经忘记了还有我们这两个儿子和女儿了吧。”

    来禹国这么久,鲁国的信都没有来过一封,说是皇子和公主,其实,连禹国王公世家的姑娘们也差不多。

    所以,今天跟她们一起说话的时候,她们明显避着她一些消息,她也不好说什么。

    寇亓却将重点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他问:“你的同窗,那个姑娘,真说要晚点嫁人,然后毕业去挣一份编制?”

    蔻丹点头,“千真万确。”

    她有时候都想不通,她们可都是世家女啊。好好的世家女不做,做什么编制人呢?

    寇亓却眼含深意的看了看她,道:“阿丹,那你现在,愿意马上嫁人吗?你的年纪,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蔻丹就闭了嘴。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寇亓便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手里玩着一副新买的,叫做禹牌的玩意,一边玩,一边淡淡的道:“等过段时间,我会再写一封信给禹国的皇太女,我必须见见她。”

    ……

    楚国。

    京都,朝堂。

    肥胖的皇帝坐在上面,一脸严肃的听着,因为秦国又攻打了一次楚国边境聊城。

    这回,秦国要粮食和钢铁。

    底下的群臣争吵不休,一位主战的大臣都要去撞墙,想用自己的鲜血来警醒这些已经懦弱惯了的人。

    “秦国狼子野心,之前看我朝一直退让,一年总要攻打三次聊城,这么多年,朝廷送了多少东西出去,陛下啊——我楚国百姓,一年饿死多少人!可是如今呢,我们一味的忍让,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他们一次次的无底线进攻,这才九月,今年已经这般攻打聊城四次了!”

    “四次了,第一次给黄金白银,第二次直接割去了我楚国十座城池,第三次——”

    他愤怒极了,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另外一个主和派站出来道:“可是,楚国也不是没打过,不是没打赢吗?楚国国力本就弱,还要跟强秦硬碰硬,难道死的那么多儿郎,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主战的人就被气的要死:“正是因为不能让死去的儿郎们心寒,不能让他们的鲜血白撒,不能让他们的尸体白白葬送在战场上,才该要继续打仗啊,陛下——楚国,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坐在上面的皇帝就低下头,叹气道:“爱卿,不是朕不允许战士们出征,而是国力微弱,就算是出征,也是自投罗网,算了,秦国这次也不算过分,不就是给粮食吗?给他们吧,咱们自己再节省一些,也就罢了。”

    那主和的人,名叫王正的也劝道:“秦国今年估计也就最后一次来袭了,我们跟他们好好商量下,今年不能再打了,明年我们蓄积实力,再正面攻打?”

    年年都是这番话,年年都是被打,主战的人满脸绝望的道:“陛下!再主和,我们楚国,就要亡国了!”

    皇帝就胖胖的身子挪了挪,愤怒的道:“周卿家,注意你的言辞!”

    然后就摆摆手,要退朝了。

    那主战的周墨之闭上眼睛,“陛下——臣,最后问您一遍,咱们,还要降吗?”

    皇帝皱眉,“不然,你要反吗?”

    周墨之便大笑出声,道:“陛下,臣家世代忠良,不会有反心,更不会出现反的人,不过,臣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告诉陛下您,楚国就要亡了!臣宁愿死在这朝堂上,也不愿意将来看见楚国亡国!”

    他说完,就朝着柱子上撞过去,瞬间鲜血淋淋,没了气息,朝堂便瞬间乱了。一些人哭,一些人偷着笑,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副嘴脸,只有白白胖胖的皇帝心里毫无波澜,他甚至只问了一句:“这人,疯了吗?”

    周墨之的尸体被送了回去,他的儿子们哭的泪眼模糊,他的妻子似乎早就知道丈夫会死,倒是冷静的办好了丧事,只是呆若无魂。

    跟他同窗的赵田心中悲痛,发誓会保护这孤儿寡女,但是周墨之的妻子却道:“不用了,我们愿意回到田野间,从此不过问朝堂之事。”

    赵家是如今楚国还算有势力的主战派了,赵田跟周墨之交好,如今见他这般死去,便多有怜惜他的家人。

    便亲自护送周家人离开京都,声势浩荡。

    一路上,看见的人都是饿得不行的老者,赵田会停下来,给他们一点食物,有时候会看见一群人被赶着去拖船。

    路上也遇见了一群朝着鲁地而去的百姓,问他们,便说走亲戚,但是给了几个饼,有两个就小声的道:“我们是往禹地去呢。”

    赵田问:“可是去禹地投亲?”

    那人就摇头,“不是,听闻禹地如今在修路,在四处建厂,去那里,能活。”

    这些人已经面黄肌瘦了,说话的时候,除却提到禹地两个字,带有一丝光彩,其他时候,都黯淡无光。

    赵田见了,痛心不已,“听闻禹地,如今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但那毕竟不是楚国啊,你们是楚国人,楚国再艰难,也不该弃家而逃。”

    那几人便拿着饼走远了,用一种“这人有大病的眼神”看着他,小声的道了一句:“弃家?我们还有家吗?我们的家,早就没了。”

    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他们几个了。

    赵田闻之更悲,但是还没悲伤完,忽而四周来了刺客,目标明确,就是朝着他们来的,一时间,场面混乱,赵田自己会武,也带了侍卫,但这群人明显是训练有素,人数众多,短短时间内,将赵家的侍卫杀了个精光。

    周家的人,也夫人惨死,一个儿子也不身亡,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活着。

    赵田大悲,看着不远处的周家人,再看看身边说着要去禹地的流民,险些要背死过去。又心知这是王正派来的,不敢再停留,连忙带着人回京都。

    回去之后,他召见了不少人,开始密谋之后的出路。

    “秦国无赖,虎视眈眈,陛下无能,信重宦官和奸臣,王家狼子野心,这时候还搜刮民脂民膏,天神共怒,我们赵家,不可再妥协下去。”

    ……

    楚国战败,被迫送粮送铁的消息传到禹国京都的时候,折青正在召见黄有为。这个刚开始学医的商人,如今真正算是有为了。

    他亲自开辟了一条连接京都-青州-云州-西域的商道。

    在这条商道上,无数的商人来回奔走,如今已经沿途有客栈,吃饭的酒楼,差不多十里就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有一些货物,走到半路,就被人接手了过去,后面这种人,赚个差价,也有不少银子,前面跑商道的,也不用来回不断的从起点跑到终点。

    于是,云州就有一个分销点,青州也有一个分销点,有了相当大的规模。

    黄有为这次回来,给她带了一个盆来。

    “跟您画给我的那个红薯十分相像。”,他道:“您看看,臣也有些拿不准。是在最西域的月刃国找到的,月刃倒是没有人种植这个,臣能得到他,还是机缘巧合之下,进了一个密室,在密室里找到的。”

    折青看着那盆里,像红薯又不像红薯的东西,道:“我也不确定,得拿给沈离看看。”

    她高兴的道:“若这是真的,你便是千秋万代的功臣。”

    黄有为笑起来,“臣也希望。”

    他出了宫,就找医学院的好友们相聚,不过,相聚之前,是有一件要事做的。

    ——将代购的东西,都送到付了定金的人家。

    没错,黄有为如今已经是禹国最大的代购头子了。他常年跑京都到西域这条线,每次回来,货物也很多,运送起来,运送成本就低了,所以能带就带,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分销。

    这样做的人,不是他一个人。如今,专门做代购的可不少。不过,禹国的商人代购可不是从别地买东西回禹国,而是从禹国带出大量的货物去其他六国。

    黄有为忙到很晚,才有时间见亲友,见了面,亲友问:“这回什么时候出去?”

    黄有为却摇头,“我已经跟皇太女殿下说了,我今年就不出去了,事情都交接了出去,明天,我就要去商部跟着孙香大人学些东西。”

    那可是被夸过骨骼惊奇的孙香先生啊,她亲自传授自己知识,想想就激动。

    友人就好奇道:“你如今这般,还要继续学?”

    黄有为立马正经道:“你不懂,皇太女殿下说了,学无止境,我还有得学呢。”

    友人就笑起来,道:“你说的很对——哎,这果子好吃,叫什么名字啊?”

    黄有为就得意道:“是从兰溪国买回来的,一个果子,保存的这么好,得卖到三十文银子呢。”

    ……

    九月的云州,依旧是热的不行。云州新建的钢铁厂里,管事的正在给大家分发果子。

    “这是从兰溪国买回来的,你们尝尝,要是好吃,兰溪那边有商人来,咱们再买。”,管事的笑着道:“上个月,咱们的绩效超过了钢铁一厂,厂长给我们批了不少的银子。”

    做事的便都排着队上来取果子。此时正是吃午膳的时间,来的人多,一群人乌泱泱排队,倒是壮观。

    一个人便道:“之前没来钢铁厂之前,我都不知道,咱们云州还有这么多人。”

    跟他相熟悉的中年汉子就道:“小声点——你不知道吗?咱们这个三厂,很多人之前都是野人,还有的啊,是那些贵人老爷们的黑户。”

    野人,是指藏在云州山里面的人,他们没有田地,只在山中生活,不交赋税,不入户籍,所以被称为野人,如今云州这般热火朝天的搞工厂,铺路,只要能吃苦,那就都能吃饱饭,野人便也下了山。

    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是后来发现,只要去做事,基本不会有人管你,那你拿了银子,是不是就想要一个家?是不是就想要一块田地?

    那阵子,云州的荒山都在被开垦出来,只要你交银子,朝廷就会将这块地卖给你,刚开始的三年,是不收赋税的。

    非但不收,还会借给你农具,那可是铁农具啊,还有从京都传过来,改良过的播种工具,以及镰刀。

    没错,他门之前割禾的刀可没有现在这种的轻巧,不仅薄薄的,还带有弧度,像弯月一般,割起来十分的便利,快。

    这已经难得的仁政了,于是便开始去上户籍,那一段时间,禹国的人口突增。

    再就是“黑户”,这个词,还是从京都流传出来的,说是皇太女殿下说的,黑户不入籍,是在贵人老爷们的保护下,才有口饭吃,佃户,帮佣,奴婢,小厮等等,之前自然是极好的,但是现在呢?当看见你身边的人,活的尊严,活的体面,活的丰衣足食,媳妇娶了,炕头热了,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便开始有了想法。

    哪里有好日子过他们就往哪里奔走,哪里有希望,这群人就往哪里闯。

    他们这些底层的人,第一件事情,想的总是活着,活的好一点。

    于是,钢铁厂里,就从来不缺人。至于那些逃出来的“黑户”主人要抓他们回去?对不起,皇太女殿下说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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