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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下起了大雪, 楚天齐还没走到万民图书馆附近,就见一个人朝着他喊,“客官——可是去图书馆?图书馆的书, 我们这里大多数都有, 来我们这里也是一样的,何必去那里挤呢?”

    楚天齐就停住, 走过去, “你们这里有全部的书?”

    那人点头肯定,“有,图书馆都好几年了, 印刷又方便,我们自然都印过来了。”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走来一个人,笑着道:“这位仁兄,你可别听他说, 万民图书馆的书,是会定期从宫里送一些去图书馆, 无穷无尽。书一送进去,就被人抢没了, 这些外面的图书馆,哪里有万民图书馆的书全?”

    “你想要看新书,就必然得去里面找, 万一别人还回来了呢?”

    那刚刚唤楚天齐的小二就有些不服气, 道:“我们图书馆, 有最新的——”

    但是, 正说一半, 又被那人抢了话头去, 道:“你们图书馆有最新的?皇太女殿下可是规定了,盈利性质的图书馆不可以去抢书印刷,违反这政令,是犯法的——来,你跟我说,你们图书馆有最新的书吗?那新书可是前几日才送进去的。”

    小二便脸色变了变,虽然不懂什么叫盈利性质,但是因为心虚,到底不敢说话了,口中呢喃了几句,应该是不好听的话,那人也不计较,转而对楚天齐道:“兄台,你还是去万民图书馆吧。”

    楚天齐看了他一眼,道:“多谢——你手中的书,是律法?”

    那人就笑道:“是啊,皇太女殿下将会在技术学院增加律院,我们这些想入学的,正在报考呢。”

    律院——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听也就知道了,皇太女殿下是什么意思,便有志向的人报考,世家子弟也赶紧报考——不能将来的律法,是由这些庶民们制定吧?

    至于想要改律法的皇太女殿下……你敢阻止她吗?

    而且人家也没直接说要改律法,她只是增设了一个律院,你不舒服,那你也去读啊,你们一起读,最后谁的力量大,说不定最后就听谁的呢?

    于是不管是哪个利益集团,哪个家族的,都赶紧报考,因为报考的人多,京都郊外的旅舍又住满了。且又因是明年三月就要正式考了,四处八方的人,通通开始往京都赶,今年刚修建完成的官路上,甚至会时不时就有学子们相遇,然后在路上就开始辩论。

    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了。

    然后,这学子的头上落了一点雪,他下意识的将雪抓下来,看看飘在空中和手中的,随口道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

    楚天齐呢喃了一下,大赞道:“说的太好了,兄台大才。”

    那人却有些腼腆,摇头道:“这是住在泰山脚下,一位叫做谢道韫的女先生说的。这等好句,我这个粗人,可说不出来。”

    两人便又谈了几句,相伴而行。刚走没几步,转角处,就见几个学子穿着师范学院的校服,正提着一桶颜料在墙上画画。

    楚天齐知道这叫做“艺术涂鸦”,名字奇怪,但是寒冬里,学子们却很爱在京都一些墙上画。

    不过,画也有规定的地方,比如,他们走的这条街,就是京都学子们涂鸦的唯一之地,在别的地方涂抹,抓到了是要由学校批评警告的。

    “自从雪生姑娘为喜欢画画的研究出粉笔,铅笔,还有这各种画画的颜料,这些人便疯了,寒冬腊月的,还出来画。哎——不过,但我也理解他们,若是此时再给我一本律法大全,我也能在风雪里读个够。”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路上还遇见了一个刚从朝州来的人。这位学子认得他,上前打招呼,“白兄——你怎么来了?”

    白苏牙提着颜料桶,满心欢喜,“是啊,今天要画一副除夕天祭图,我们院画的最好的人都去了,还叫了我——”

    他说完,行色匆匆,连忙往前面走,那人就解释道:“他原是朝州人,开医学大会的时候来京都,见了画术,便痴迷于画,考进了医学院,却整日不学医,想着画画,哎。”

    他觉得白苏牙这是不务正业,不过人家家里有银子养着他,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又走了几步,他的余光突然往小巷子里一瞥,顿时眼前一黑,义愤填膺起来:“谁又在巷子里画十殿阎罗——”

    楚天齐和心腹立马走过去看,便见那巷子不宽,只能行一个汉子的模样,但是巷子两边的墙,被人画了形形色色的阎罗王,看起来恐怖极了,但又带着一股正气,魑魅魍魉在这里无所遁形。

    画的太好了!

    这时候,也已经有人从旁边走来看,就是前面几个画画的,那个白苏牙,也一起凑过来,对着画开始评价。

    “我画不出来这样的——我的画技不如他。”

    “不过,我觉得要是再恐怖一点就好了。”

    “哎,你不懂,这种就要如此,带点阎王的鬼魅,再带点阎王的威严。”

    “……可是,前阵子不是说了吗,不准在京都画这些地狱的东西了,吓着孩子。”

    可是实在画的太好了。

    一个应该是教书先生的人走进去看了看,叹气道:“若是毁了,未免不好,老夫不日就要进宫面见皇太女殿下,不如跟她求求情。毕竟画在这个巷子里,只要提醒得当,便也可以。”

    于是,当即便有人在旁边的墙上贴了告示,还有人提议用麻绳钉在墙两边,既不影响观看,又可以阻拦人进去。

    楚天齐一一看过人群中人的脸色,除了惊叹赞赏的,还有几个人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基本就可以确定这些画是他们画的。

    他笑一笑,觉得这禹国的学子啊,从小学生到学院的人,都有些意思。

    然后终于进了万民图书馆,里面的人安静的很。

    他一层一层看过去,然后拿出自己感兴趣的书,拿着拿着,手里就拿不下了,便也不勉强,找个座位看起书来。

    座位是靠窗的,窗户听闻最近装上了玻璃的,光很好,不用开窗,书上的字看的清清楚楚,如此的雪天,屋子里面也不寒冷,因为有地暖。

    暖气让身上的寒冷消散而去,倒是还有些热。这时候,要是能来一杯冰饮——正在想的时候,就见一个人手里捧着一杯冰饮茶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在笑什么。

    楚天齐静下来心来,专心的看书,等到抬头的时候,就见天色已经晚了。心腹在旁边提醒他道:“主君,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街上行人匆匆,因为天色已晚,倒是有很多便宜的菜可以买。便有人停下脚步,跟摊主讲价还价,最后两人都满意而归。

    一个卖完了菜,一个买到了便宜的菜。

    楚天齐看了一眼,慢慢的挪开眼睛,道:“错生楚国也。”

    心腹瞪大了眼睛,习惯性的朝四周看看,道:“主君,还是不要说这些话比较好。”

    楚天齐笑起来,“随性之语罢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话刚落,就见旁边路上一辆马车行驶过去,风吹卷车帘,一个人的脸露了出来,心腹来禹国之前是做过禹国的功课的,见了马车里的人,便道:“是云州胥江县令,姓唐,应该是来京都述职的。”

    ……

    腊月二十的时候,从各地回来述职的人基本到京了。

    禹国一般是三年一述职,今年正好是第三年。被号召回来述职的官员,都是折青和禹皇亲自过目的,基本都是地方大员,这些人都回来了,聚在一起,自然要相互打探。

    其中,胥江县的唐县令,一进京都,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人人都想跟他攀点交情。除掉他的胥江县里有禹国最大的钢铁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最开始它是皇太女殿下圈下来做试点的县——其实直到现在也是,所以总能得到最多的政策支持。

    无数的官员都很嫉妒唐县令,称他是全禹国“捡漏”第一人,在那么一个小县,本来就是升官无望了,不出意外,这辈子可能都会是县令,谁知道走了狗屎运,皇太女殿下竟然将胥江作为一个重要的试点地方,不仅如此,她还没换县令!

    于是什么政策都要在他那里试点,试着试着,他不就走在前面了么?如今,胥江县又重新规划,将周边的小镇和小村庄也归纳了进去,说是一个县,但是根据级别来说,比穷的府更加富有。

    所以,便有人凑上来,想要请他喝杯酒——眼看着唐县令就要升职了——就算不是升去云州其他地方,胥江县的县字,怕也是要取下来,变成胥江府了。

    不过,唐县令却清醒的很,他对众人的恭维并没有飘飘欲仙,而是谨慎的很,只敢去自己的好友家里喝了几杯酒,透露了一点点“将要再开一座炼铁厂”的事情,随后,他就一门心思去维系他之前埋下的“情谊”。

    比如,他之前对云州来京都那些孩子殷勤备至,在胥江也多有照顾他们的家人,如今他来了京都,总是要跟他们联系联系吧?总是要收回点利息了吧?

    反正,这些关系不能断了。不过他们云州的孩子争气,通通都进了雪生姑娘的物理化基地,跟着雪生姑娘一起学东西,他就不敢轻易的叫人出去,而是写了规规矩矩的请柬,说想要在孩子们沐修的时候,带他们去酒楼吃顿饭,将孩子们家里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没错——唐县令一直都关注着当初进京孩子的家里人动向,做事情么,就要做的彻底,做到没人敢说他一个不好,所以进京之前,他还专门一家一户上门谈过话,他们想要带什么,想要说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

    如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唐县令觉得自己可以付出行动了,于是送出请柬之后,就一直坐等。

    在他看来,雪生姑娘是没有必要拒绝他的。因为在请柬上,他没有说要请雪生姑娘一起,还专门道了歉,表示自己只是给孩子们亲人传话的——反正没有一点攀附之心。

    他的心意,天地可鉴!

    谁知道,雪生姑娘还是将他拒绝了,理由就是:孩子们这几天都要期末考试。

    作为一个各种事情都走在前沿的胥江县令,他自然知道期末考试有多重要,于是只恨自己没打听好时间,便又写了请柬过去,大意就是他离开京都之前,见一见面就行。

    他这般来回写请柬,恰巧折青两次都在。她便笑道:“这人我知晓,做大事许是不行,但是一些小事,却细心,也愿意花时间去做,十分懂得揣摩人心,放在胥江不合适也浪费了,我打算提他来京都,放在商部下面,让他给孙香做事。”

    至于云州那边,她有更好的人选。其实外面的人猜得都没错,胥江不能只是一个县了,她要将周围都纳入进来,将胥江跟邻近青州那块地方一起,做成一个府,以后,那里便是钢铁城池。

    而各商户们的中转中心,还要换个地方,将一些穷困但地理位置好的地方利用起来,要变废为宝。

    所以,唐县令就不合适了。他能管的地方不大。之前,他最大的作用是听话,她派过去的人说什么,唐县令便做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听话的人好用,不过后面云州那块地方越来越复杂,他就不行了。

    比如,在去年中下旬的时候,云州出现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人口买卖。

    刚开始,是乌涂国等西域各小国,因为云州富裕的原因,开始了大量的劳动力输出,不过初始是来打工的,后来又因自身语言不通和云州当地官员出现了部分贪污,仗着官职,严格的辖制西域等国人进云州钢铁厂,所以为了得到工钱,这些小国之人,听了别人的忽悠,干脆把自己卖给了世家奴隶主,成为奴隶进厂,然后只得到轻微的工钱,只够吃个饱饭。

    后来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去云州做基层官的时候,发现了这事情,直接一封折子写到了云州主将沈家,联合朝廷一块,将这些贪污官员和世家一锅端了,事情才算作罢。

    当时这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唐县令人在胥江,只庆幸自己的胥江县没有这种事情——他也不敢让这种事情发生,胆子小。但是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去预防此事的再次发生。

    相反,当时他正忙着跟胥江的各家打好关系。

    总而言之,唐县令,胆子小,能力也不合适在胥江开疆扩土,倒是在人际关系这块,有十足的心得,还是换个位置吧,商部合适他。

    雪生就知道折青的意思了,便在回信上写好了过年后让孩子们跟他在京都吃饭的话等等,然后迫不及待的拉着折青一路往试验基地去。

    她今天是准备去带皇太女看新研制出来的火、器。跟之前的火器相比,这次研究出来的,又比之前的好一点。

    “不过,还只能是投掷出去,远远达不到您写的那种大范围轰炸。”,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颓废。

    其实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很奇怪,看别的书和研究别的东西时,她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快,每每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是研究火器,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难道是她变笨了吗?

    折青却觉得许是这种热火/器的进程发展慢,是受到了“冥冥中”阻扰,不然其他的都能飞快做出来,为什么武器却如此的缓慢呢?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既然能出现,那就是能制作的,无非就是速度快慢罢了,如今,禹国发展的很好,她也不急于轰炸六国,慢一点倒是无所谓。

    便点头,“你慢慢来就行,不急。”

    雪生很是惭愧,拉着皇太女殿下的手道:“殿下,我是不是最笨的?”

    折青就笑道:“天爷——你若是还算笨,那真是没有聪慧的人了。”

    雪生看着她笑,便也笑起来,皇太女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两人就一块继续往前走,雪生迫不及待的介绍最新做出来的玻璃管子。

    “之前的玻璃管子都很粗糙,这次的就精细很多了,可以分发到各试验所里。”,她说完还拿起一个玻璃碗给折青看,“阿香姐姐说这种也可以卖出去,只是路途遥远,容易碎,不过可以加银子卖,卖的越贵越好。”

    折青看了看,觉得回去可以查查泡沫能不能研究出来。

    不过如今,也已经不是他们禹国一个地方开玻璃铺子了,其他国也有。只是技术落后,且有很多原理众人都弄不懂,开了没多久就关门,或许有少量的铺子活下来,可众人还是默认,如今要用最好的玻璃,那还是到禹国来买是最好的。

    后面一句话在七国广为流传——这话还是孙香放出去的洗脑包,给大家造成一种即便同一种东西,你在其他地方买肯定没有禹国买的好错觉。

    其实你说有什么大不同吧,也没有。

    而且,最近经由孙香策划,又兴起了一种:十里红妆禹国出品行方案,将七国世家和富商们女儿的嫁妆品和聘礼都囊括了进来。

    刚开始,折青还以为这不是什么大市场——谁会为了嫁妆和聘礼,就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专门托人从禹国来买东西?

    谁知道不仅很多世家富商买,就是平头百姓,也想要在成婚的时候用的是禹国的东西。

    孙香是这么解释的,“殿下,不仅仅是咱们的东西好,还有寓意好,这些东西,可都是获得您认可的——这就好像是皇太女殿下赐福,相当于沾了皇太女殿下的福气,他们能不喜欢吗?庶民们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沾点您福气了。”

    这么说,也行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孙香没跟折青说:这些姑娘家普遍认为皇太女殿下的“姻缘”很好,蹭的不仅仅是福气,还是姻缘。

    对于后面这种,折青自己是不知道的。她最近两年,一刻也没想过姻缘的事情,不过禹皇最近倒是提醒过她,要是有“需求”,可以宠幸两个小白脸,也不要需要“压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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