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暖有些懵。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身边的老人开始向她讲述一切。
可她听了半天, 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据说，她是班长顾开远的亲妹妹。
据说她是那位老爷爷的孙女儿、顾书记的女儿。
可她不是贺家的孩子吗？
怎么就成了顾家人了。
等到顾保鸿老先生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贺中天招呼着大家开始就餐。
向暖暖有些茫然地跟着大家落座。
这个包厢里一共有两张大桌子。
所有人分开来坐, 算是聚在一起用个晚餐。
也是“庆祝”一下向暖暖找到家里人了。
萧正磊找了个最偏僻的位置来坐。
他知道, 今天是顾家和贺家的大日子。
两家人为了暖暖的问题必然会稍微起点冲突。虽无伤大雅，却也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管的。
他决定全程不说不动, 让两家人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
至于他这个外人，就把自己当做透明的便好。
直到快要开饭，贺明津才姗姗来迟。
他手里握着一个文件袋，走到桌边，看到个空位，随手把文件袋放在了位置边。
“抱歉。”他语调懒散地随意说了句：“有点事耽搁了。”就当做了晚来的解释。
落座的时候，贺明津目光扫了眼坐在顾开远身边的向暖暖, 又迅速收回。
向暖暖先是开心了下，眼睛亮了亮。
但看四目相对后他没有表情, 她又紧张起来, 嗫喏着：“哥哥……”
贺明津故作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一口, 又将茶盏放下。
向暖暖低着头，有些难过。
但是, 想到自己已经是顾家人不是贺家人了, 又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哥哥。
可理解归理解。
那种难受的感觉挥之不去。
贺中天看出了孙女儿的难过，隔着桌子问：“暖暖，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了。”向暖暖不想爷爷为她担心, 低着头：“就, 都挺好的。”
贺中天看得也是心里难受。
只是, 顾家拿出了亲子鉴定报告，那东西做不得假。
更何况以顾家的身份，也没必要作假。
老爷子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贺爷爷，您请放心。”顾开远温声道：“我会照顾好暖暖的。”
贺中天知道顾家这个孩子是个脾气很好的。而且还和暖暖同班，便道：“好、好。”别的没有多说什么。
饭菜上来。
可以动筷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在屋子里骤然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却见贺明津一脚踢开刚刚被踹倒的椅子，长腿一迈三两步跨到了向暖暖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开远，声音清冷；“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杵在这里。”
顾开远抬眸，微笑：“请注意你的言辞。”
贺琛猛地站起来指着儿子怒喝：“明津！你给我安分点！”
萧书慧伸手拉住丈夫：“你别急。”又朝儿子使眼色：“快回去坐着。”
贺明津却是不搭理自家爸妈。
他的目光冷冷扫过顾家几人，嗤笑：“莫名其妙把人抢走，你们还有理了？”
他猛地出手，一把拽过暖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你们凭什么。有血缘觉得自己了不起？”
顾开远笑出了声。
“有血缘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不过，贺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
贺明津眉心微皱。
视线不经意落在了旁边女孩儿身上，却是瞬间转为柔和。
他抬手，在向暖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小声问：“手腕疼不疼？”
刚才他气极了突然把她拽过来。
人到身边了，才后知后觉懊悔，觉得用的力气有点大。
顾开远发现了这一幕，便道：“其实，我们都没想过要把暖暖‘抢过来’。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收养了暖暖，还带她来了山海私立读书。我们甚至不知道她还活着。”
这话倒是听得贺家人齐齐愣了下。
说实话，两家自从接触以来，就处于一种颇为尴尬的境地。等待暖暖的时候，双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打招呼了。
现在顾家主动说起的这事儿，他们倒是头一次听说。
顾长胜主动解释道：“其实我一早就想和大家说一说这个坎坷的经过，只是气氛不太好，我无从开口，很多事儿就没捞着解释。”
“是这样的。”顾保鸿老先生缓缓道：“十多年前我们家儿媳，生了一对双胞胎。她身子弱，刚生完孩子，我们就都去看她了，没顾上瞧孩子。过了会儿护士过来，说是男孩很健康，女孩子死了。”
屋内响起轻轻的惊呼声。
思及往事，想到当做女儿般疼爱的儿媳已经逝去，顾老先生哽咽无法继续言语。
顾长胜握了握老父亲的手，继续道：“我妻子承受不住女儿去世的打击，没多久也过世。所以我们一直以为开远的妹妹不在人世了。幸好。”
他望向暖暖，目光慈爱温暖：“幸好你们把孩子带到了开远的身边，让开远见到她。我们这才知道，孩子还活着。”
随即他哀叹一声：“如果当时孩子活生生的在我们身边，我想，我妻也不至于因为难过而身体调理不好亡故了。”
铁面无私的顾书记，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忍不住湿了眼眶，硬撑着才没在人前落泪。
贺中天气愤至极。
他狠狠一拍桌子，怒道：“那些渣滓，一个都不能放过！”
“老哥哥说的对。”顾保鸿擦去泪痕，含笑道：“这些天，我们迟迟没有认回孩子，一个是时机不成熟。中秋之前，我们不想多加打扰。另一个，我们便是在快速处理此事。”
只要派出去的人手够足，办事效率就可以快很多。
顾长胜和顾保鸿那些天找了各种关系，全力促进此事。
没多久，就知道了调包孩子的是个那天负责接生的护士。孩子被换走后，送给了一个想□□的人家。
其实“那户人家”就是人贩子。他们把孩子卖到了深山老林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买了小姑娘去，本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看地方又破又穷，怕娶不起媳妇儿。合计着买个小姑娘养着，长大了给儿子当媳妇儿，远比娶一个要花钱少。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长大了好像有点傻，呆呆愣愣的，脑子不灵光。
他们对她彻底放了心。平时也不拘着她，由着她在附近玩耍。
后来，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这家人就合计着让两个孩子早点完婚。
他们所谓的完婚，其实就是圆房。
因为“儿媳”是买来的，他们甚至没想过让孩子们去民政局登记有个正式婚约。
这些人本来计划好了一切。
也不知怎么的。
本来傻乎乎的女孩子，却忽然福至心灵似的，趁着他们没有防备，突然就逃跑了。
因为没有防备，这些人甚至不知道她是何时离开家的。等到发现了再去寻，却时间已经拖太久，找不到她了。
谁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
压根无处去寻。
……
现在人贩子已经被抓。经查，他们倒手卖过的妇女儿童已经达到了数十人。
护士当年“送出去”了不止一个孩子。为了掩饰，她都提前找了死婴来替换。以至于那些人家伤心欲绝，只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却没想到会是被掉了包。
买的那户人家也是被抓。
现在事情还在继续审理当中。
证据确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人贩子中几名主犯会判死刑。数名从犯则根据作案情节轻重判刑。
那名护士行为极其恶劣，应该是会直接判处死刑。
而买孩子的那户人家，已经被有关部门拘留，审判过后，他们往后余生即将在牢里度过。
事已至此，恶人算是会得到恶报。
可满屋子的人听了后，皆是唏嘘感叹，心情十分沉重。
现在事情一目了然。
贺家人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从福利院接到暖暖的时候，她会没上过学、恐惧和人交往。
有过那样的经历，任谁都不会心里好受的！
就算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是成长环境的影响下，肯定会害怕和人相处！
“怎么有那么恶毒的人！”贺中天气愤至极，怒而训斥：“害得□□离子散！实在是罪大恶极！”
顾保鸿老先生眼圈儿红红的：“谁知道呢。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人呢。”
顾长胜拍了拍老爹的肩，喟叹道：“我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也得亏了你们，帮忙找到了她。不然……”
不然，孩子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家里人团聚。
顾开远眼睛湿湿的：“这些年，爷爷和爸爸常和我说，如果妹妹还活着的话，该有多高了、该有多大了。我们也只是敢想想而已，都没想过梦想能成真。”
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贺中天的跟前。
然后在所有人的眼前，他忽地跪了下去，朝着贺中天连磕了三个头：“谢谢贺爷爷帮我找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