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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主说:“找死。”

    院门在一瞬间被撞开,赤尾猛将风竹剑掷出,青剑挟万钧杀意狠狠刺向那破门而入的少年。

    元景烁破门就是一道青光直冲面门而来,他下意识抬刀要反击,可在看清那柄熟悉的青色长剑的时候僵了一僵,于是不过刹那冰冷剑芒就刮到眼前。

    林然骤然伸手,风竹剑爆出利芒,擦着元景烁鼻梁生生逆转冲向林然手中,几乎是同瞬一条挟着可怖妖气的赤尾破空横出要将元景烁碾碎。

    林然握住风竹剑一剑劈向妖主,元景烁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干脆利落闪避,赤尾有如重柱狠狠砸在地上,将地面生生砸出一个深坑,震起的可怖气波撞得元景烁气血翻涌。

    元婴!

    元景烁猛看向林然:“林然!”

    林然朝他吼:“跑!快跑!”

    妖主嘲弄看着刺来的青剑,枯瘦苍白的手攥住剑身,手腕一折,风竹剑被巨力掰弯,眼看就要被折断的瞬间,剑身骤然爆出灼目灿光,妖主手心一凉,手中青剑竟生生回折,剑刃在他手心刮开一道血痕。

    妖主顿了一下。

    妖主盯着手心,盯着那细细血线从皮肤渗出,顺着掌心滑落。

    下一瞬,滔天妖气狂啸而起,那手掌化为鹰爪朝着林然脖颈掐去。

    “林然!”

    元景烁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想都没想就朝林然冲过去,璀璨的金光在他身上一瞬亮起,空气中某种意志难以言喻的威压让妖主的动作顿了顿,缓缓转向那人族少年。

    林然心头咯噔一声,猛地跃身挡在元景烁之前,朝着妖主迅速说:“他根本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我从头到尾就没告诉过他。”

    说着她毫不犹豫起誓:“我以心魔起誓,不曾告诉元景烁任何与妖卷相关之事,他与这一切毫无关系,若我所言半分有违此誓,让天降雷罚罚我即刻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心魔誓一出,元景烁瞬间变了脸色,连那边喜弥勒都悄悄呲了呲牙,好个魂飞魄散,是够下得了血本。

    “你怎么能这样咒自己!”

    元景烁猛拽住林然,紧张得往天上看,好在天上的雷云渐渐消散,没有应誓的意思。

    现在跑也跑不了,林然攥住元景烁的手,转向面无表情的妖主:“陛下,您看见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晚辈知道您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不会给您造成麻烦,他不是您的敌人。”

    妖主盯着她紧攥着住少年的手,看着她仿佛护犊子的姿态,眯了眯眼。

    “而且您应该也看出来他身世不凡。”

    林然把能想到的一切筹码往元景烁头上堆:“您若执意杀他,日后会造成什么因果谁也说不清,这是两败俱伤,与您有害无利!何不如您高抬贵手,发发善心放过他;您是前辈,何必自低身份与我们小辈计较,请您放过我们吧。”

    元景烁其实根本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听不得她这样恳求别人,想挣扎,林然死死攥住他的手,攥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的心仿佛也被攥住,攥得难受,愤怒到极致甚至生出些委屈,低低地喊她:“阿然…”

    “老实点。”

    林然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喊,也有点心疼,但还是小声骂他:“有什么好委屈的,猥琐发育懂不懂,闭嘴。”

    谁一辈子没受过委屈,谁一辈子没低过头,他还这么年轻,才刚走上自己的路,受欺负受委屈摔得头破血流都没关系,林然都不会管——但她唯独不能看着他为图一时意气生生去找死。

    林然有把握妖主是会听进去的,虽然短暂的接触,但林然感觉他并不真的像传闻中那么嗜杀无度,他行事有自己的章法,只要有章法,只要听得进去话,那他就大概率不会杀元景烁的。

    妖主盯着她一会儿,又看眼元景烁,脸色冷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响,林然终于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缓缓消散,他转身要走。

    林然终于松一口气,那边喜弥勒也心惊胆战擦了擦额角的汗。

    一条赤尾游到她身边,二话不说直接圈住她的腰,林然被拽得一个趔趄。

    “你要做什么?!”

    元景烁猛地上前攥住狐尾,眼底爆出金光,那狐尾赤艳的绒毛竟然被生生灼出了一缕黑烟。

    林然和喜弥勒脸色同时大变。

    妖主已经背过身准备走了,此时步子一顿。

    “我祖宗啊你干什么?!”林然想都没想去扯元景烁的手,元景烁红着眼看她:“他拽你干什么?有什么冲我来,我不要你替我背祸。”

    “不是替你背,是我的事儿,是我的锅…也不是我的锅。”

    林然回忆起这乱七八糟的事,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流下心酸的泪水:“——反正我就是倒霉,这锅就凭空正好砸我脑袋上了。”

    好在她是个想得开的人,她安慰元景烁:“没事儿,他不会杀我的,就当去妖域玩一圈,你好好修炼,不定什么时候有缘我们就再遇上了。”

    元景烁心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刹那间撕心裂肺得疼。

    她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怎么他就不会杀,这样个嗜血狠辣的妖魔,今天不杀她可谁知道哪天一个心念变化就会要了她的命。

    况且即使不死,难道就不会受伤吗?就不会受欺负吗?她被人抓走,一个人族少女被抓去妖域,被扔在豺狼虎豹的窝里,她得受什么样的折磨?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回得来?

    林然还在着急试图掰他的手,催他:“快快快松手别惹急——”

    “我不松手。

    林然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元景烁定定看着她,慢慢反握住她的手,另只手握住刀柄、拔刀出鞘。

    “我说,我不松手。”

    林然看见他眼中愈发璀璨的金光,无数繁复的金色纹路在体表浮现,某种磅礴的力量从他身体中破封而出。

    “我不能眼看着你在我面前被人抢走。”

    不就是力量吗?不就是强大吗?

    他也可以有!

    元景烁望着她,一字一句:“除非我死。”

    那一刹那,林然看着他眼底金芒被覆上黑红的骇戾。

    林然愣住了。

    她曾经想过很多种元景烁可能走的弯路,但是她从没有想过,他可能堕魔,是为了她生出执念,强行释放自己承受不了的力量。

    爆出金光的刀锋悍然斩向赤尾,妖主转过身,望着那被魔气缠绕金纹的人族少年,眼底终于浮现出不耐。

    狐尾与金刀撞在一起,妖气与未知的意志冲撞出爆裂气波,整个院子刹那被湮为飞灰,喜弥勒一个咕噜滚出来,骇然望着杀气腾腾的元景烁:卧槽,现在的人族都是怎么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金丹杠元婴?这他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俩人族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们陛下还不够容忍吗?要别人都死千百次了,这给他们留着小命,结果还上赶着挑衅?!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喜弥勒生气得不行,朝林然怒吼:“你不是认识他快管管他!陛下已经够给你们脸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自己找死!”

    林然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元景烁。

    他眼中的金光愈盛,可萦绕的晦暗黑气也越浓,强大的力量带来更强大的反噬,轻而易举就能毁了这个还青涩稚嫩的少年。

    “少苍你疯了?!”

    元景烁又听见脑中响起那个粗嘎的声音,它用前所未有暴怒又恐惧的声音嘶吼:“住手快住手!你要堕魔了你知道吗堕魔啊!你他妈要堕魔啊!”

    元景烁充耳不闻,只用更残横的刀势劈向面前白发黑袍的瘦长人影。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

    林然不能走,谁也别想把她带走!谁想别想把她带走!!

    “少苍你个疯子!!”在人类难以想象的凄厉尖啸声,元景烁眼眸猛地赤红,黑气再次暴涌,不可承受的力量瞬间撕裂他的身体,金纹蜿蜒的体表有如被撑裂的口袋喷出大股大股的血花,而他只执着淌血的刀,以不死不休的疯狂斩向妖主的头颅。

    妖主彻底失去了耐心。

    长尾收回,血色长河在脚下重新升起,翻涌出血色巨浪狠狠朝元景烁拍去,一击之力足以将他熔得魂飞魄散。

    然而雪白的长发倏然在面前飘散。

    妖主顿了一顿,元景烁瞳孔骤缩。

    血浪在触及她后背的瞬间停滞,刀锋挑着她心口的薄衫往上劈空。

    元景烁惊怒猛看向她:“你——”

    如雪白发飘扬飞舞,他听见少女前所未有清冽的声音:“我不需要你为我拼命。”

    “我也不想看见你为我堕魔,那并不会令我快活。”

    “作为你的朋友,我很感动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

    她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他,那双清亮明透的眼睛里渐渐溢出难过。

    “元景烁。”

    她那样难过地望着他,轻轻问:“是我耽误了你,是我变成了你的心魔吗?”

    元景烁突然感到窒息。

    他听见她这样说:

    “如果是,我很抱歉。”

    她说:“非常非常的…抱歉。”

    “……”

    刀突兀坠在地上,哐当一声,璀璨骄傲的金光湮没。

    元景烁怔怔看着她,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可以拒绝我,你可以骂我,你可以对我生气,你甚至可以怨恨我……但是你怎么能说,对不起。

    你怎么能为我喜欢你的真心而感到抱歉,你怎么能说…你耽误了我?

    林然。

    你怎么忍心这样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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