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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长清笑:“你是指给谁的请帖,是给两山十三门的,还是特意送去剑阁的?”

    元景烁瞥他一眼,正要开口,忽听有树枝摇曳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站起来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看见院中一棵老树静静伫立,有毛色鲜亮的鸟儿踩在细细的树枝上欢快鸣叫

    只是一只鸟。

    “怎么了?”云长清好奇

    他看见元景烁背对着在窗前莫名站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没事。”

    忘川撞黑渊,血海撞进搅动的黑涡,无时无刻不有死者的亡魂从四面八方涌来,本来忘川与黑渊都该由两山十三门全权安排人手驻守,但轮回刚建起的那天,喜弥勒就把手下的妖修都带过来,沿着忘川河岸边建了一道恢弘气派的宫殿,然后每天带人去督促亡魂排队领忘川水喝,等他们喝完,再把他们踹进对面的黑渊里,然后才是两山十三门的活儿。

    这操作太神奇了,有人特意去请教两山如何是好,要不要把这些妖修轰走,侯曼娥想了想,到底捏着鼻子认了——白省的人手白不省,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林然本来想在岸边吹一吹自己的经典代表作笛曲小黄鹂,但喜弥勒一天来回监督走八十遍,恨不得把河边每一块地方都挂上禁止拉粑粑的标签,林然不想和他打起来,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林然找了个边边角角的位置,趁着喜弥勒又去监督亡魂的时候,悄咪捞了一把忘川河水,本来是想效仿感人的‘捧一把故乡的土带走’的经典情节,结果忘川血水太红了,把她两只手染得跟凶|杀现场一样,她只好又把血水擦干净,然后摸到腰侧的笛子,放进水里

    “我走啦。”她说:“如果再有机会,我能回来,我就努力再练首新曲子。”

    她手心黑色的烙印在发烫,等喜弥勒监督一圈回来,她正好溜达到黑渊那边。

    今日是缘生音斋的斋主岑知来巡视,她看见蹲在黑渊旁边的林然,微微怔了一下,笑着挥一挥手,体贴地没有打扰她,慢慢转身走远了,给她留更自在的空间

    林然蹲在黑渊边,琢磨了一肚子感人肺腑的话,但太感人肺腑,跟舞台剧台词似的,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师兄啊。”她手试探着往黑渊边沿摸了摸,万幸黑渊不掉色,流转的黑光缠在她手心,像千丝万缕的线,沉默又柔和,不见丝毫戾气。

    林然清了清嗓子:“师兄啊,以后你醒过来,还要帮我照看如瑶和鹅子哦,你是大师兄,我认识的最靠谱的就是你了,能者多劳啊,你不能撂挑子呀,你还要当我们的杠把子大师兄呀。”

    “还有啊,尽量不要和元景烁打架,影响世界和平嘛。”林然想了想,又觉得这太不近人情,小声改口:“算了,你们要想打也可以打,就悄悄的打哦,找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俩悄悄打,不要给如瑶鹅子惹麻烦,我看她俩每天忙得团团转,忙得头发都掉多了,你要体谅她们,不要让她们英年早秃……”

    林然絮絮叨叨了好多话,黑渊沉静地旋转,像挺拔清俊的青年站在身边,默然而忠诚地陪伴。

    说到天边太阳渐渐要落下了,林然意犹未尽地闭上嘴:“我得走了,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呢。”

    她摸了摸黑光,像蜻蜓点水,手心黑痕温热,像是谁在低声挽留

    “我走了。”她温柔说:“再见,师兄。”

    林然站起来,远远往一眼那架上天边的太上道,笑着走了。

    她又去了万净禅刹,去了北冥海,还在曾经云天秘境遗址外面转了一圈,最后去了东海,在小瀛洲的礁石上静静坐了很久。

    她走走停停,把能想到的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天黑了,又渐渐亮了,她乘着晨起朝阳的辉光,回了万仞剑阁。

    祁山大殿人来人往,各方纷繁的大事都往这里呈送、又以回函纷繁送回各方,林然悄悄去看,侯曼娥与楚如瑶像小学生对坐在一张大案桌处理事情,楚如瑶两眼通红强撑着还在奋笔疾书,侯曼娥已经废了,脸朝下趴在桌案,发出奇形怪状的鼾声

    林然观察了一下,觉得她这个姿势再起来的时候,五官八成已经被睡成个平面了。

    楚如瑶大概也是这么想,百忙之中抽出一点视线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同僚,面无表情伸笔过去顶起她的脸,给她换了个侧脸趴着的姿势

    侯曼娥发出更加奇行种的鼾声。

    林然无比同情楚如瑶

    ——太惨了,带这么一群不靠谱的小伙伴。

    林然蹲在墙外,思考了一下,抽出张纸出来,拔根小草出来用草汁写成一句“适当休息,尽量别秃”的小纸条,满意塞在窗缝里

    ——相信楚师姐一定能感受到她深深的爱。

    林然本来想一视同仁,正想再写个“适当休息,尽量别太秃”的加强句小纸条留给侯曼娥,以表达自己更深的爱,但时间突然到了。

    “走了走了。”天一说:“该升天了。”

    林然:“…能不能说得稍微吉祥一点。”

    “那是什么,该起飞了?该上天了?该窜天猴了?”天一冷笑:“你觉得哪个好听,你自己选?”

    林然只好匆匆把纸条改成个“等我回来”,放到窗边,然后匆匆赶回无情峰

    无情峰更美了,山间百花盛放,万物盎然争春。

    从未有过的浩大的力量从她身上冒出,丹田轰然碎裂,洛河神书碾作飞灰,她身上蜿蜒的祭纹亮起骤光

    她俯身触手摸一下大地,感受着大地的震动,沉睡在山下的剑灵挣扎尖啸着想与她共鸣。

    她笑了笑,取下腰间的风竹剑,放在木屋前。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群山,越过平原,越过城池,越过辽远的大地,数不胜数的结界破碎,浩浩如星光的凡人世界大片大片升起

    林然张开手臂,任由风将她化为万千流光,她只仰起头,灼灼望着天的方向。

    她突然大声地笑,像挣脱捕网的鹰鸟,像跃向大海的鱼,前所未有的,畅畅快快地、声嘶力竭地笑

    “天一”

    “不是起飞,不是升天,也不是窜天猴”

    她大声笑喊:“——是我自由啦!!”

    亘古大梦,沧澜一场

    浩浩的岁月如光流泻,万古的记忆碎星闪耀

    群星冉冉升起,她的身形消散,化作流光,化作一道通天的桥,浩浩荡荡,贯通寰宇的虚空

    群星升起,沧澜不朽

    自此寰宇之大,再没有可以束缚她

    她自由了

    林然,自由了。

    她终于,彻彻底底的,自由了。

    ——苍生卷·卷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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