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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然眼睁睁看见一摞的《林道尊登天杂传》噼里啪啦倒进大炉里,烧出一阵黑烟

    “……”

    “哈哈哈!”天一幸灾乐祸:“我就知道,龙傲天那脾气怎么可能轻松放过,行了,以后老实做个六根清净的正经人吧。”

    林然头顶冒烟

    可恶,好气!

    她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众目睽睽冲进去抢两本小黄书跑,只好等大炉烧尽了,锦衣使从街上撤走,她跟着一窝蜂看热闹的人群涌进去,左右看看,果然真的所有挂着自己名字的野史杂传全没了,全军覆没,只剩下一摞摞的《正传》《正史》,端庄严肃地摆在柜台最前面,散发着冷艳高贵的气息。

    林然:“……”

    哼!哼!!

    林然又去翻箱倒柜,虽然她自己的野史杂传没了,但其他的杂书话本都还在,她终于气顺了一点,像采购一样买了一堆五灵根少年少女的传奇故事,去结账的时候,到底勉强拿了两本正传——偶尔还是得看点正经书调剂一下。

    林然美滋滋抱着一大捧书出门,正要上车的时候,忽然听见隐约的呵斥挥鞭声。

    她循声看去,就见街尽头一大片豪奢华美的亭台花楼,人声鼎沸川流不息,其中一条荒僻的小巷子前,几个满身横肉的大汉将一个瘦弱的少年脸朝下按在地上,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抽出条带刺的长蛇鞭,狠狠抽在他身上,嘴里恶狠狠骂着什么

    长鞭破风声刺耳,少年身上破旧的粗布衣服瞬间被抽得鲜血淋漓,他低低哀泣,那声音柔魅怯弱,像一根湿润羽毛在耳蜗搔动,叫人听着听着,莫名心头发热。

    那几个大汉神情渐渐变了,对视一眼,不知谁露出个狰狞的笑脸,竟上去抓住少年的衣领一把撕碎,瞬间露出一具瘦弱柔媚的身体,皮肤雪白柔嫩,鲜红的血痕蜿蜒,红的红白的白,色彩冲撞鲜明到惊心

    林然皱起眉。

    “姑娘,那边是花楼,应是管事在调理新收的学徒。”旁边侍女怕她误会什么,连忙说:“姑娘,燕州如今的花楼管制极严,绝没有逼良为娼的恶事,只是还有许多天资不佳的修士或者凡人想走捷径,甘愿自卖自身进花楼修习双修之法以图进取,屡禁不止,又纯属自愿,官府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林然抿了抿唇,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是天之骄子,一个天赋平凡的人不甘于平凡的人生,甘愿付出自己仅有的东西来换取,旁人也无法阻拦什么。

    一个大汉将少年的脑袋狠狠按在地上,他脆弱的脊骨颤抖,像一只被狠狠钉在墙壁无力展开翅翼的蝴蝶

    “把他救下来吧。”

    林然还是轻声说:“给他一点钱,随便他是离开、还是换些伤药或功法。”

    侍女深深低头:“是。”

    正要一逞兽|欲的几个汉子被刀抵住脖颈,瞬间变了神色,纷纷跪下哀声求饶。

    管事低头哈腰走过来正战兢想问什么,为首的金甲士摆摆手,取出一个钱袋子:“我们小姐心软,见不得这样,叫把这钱交给这少年,任他随便做什么,你们不得私吞强抢、不得干涉。”

    管事诚惶诚恐连连应是,赶紧扭头喝令那少年:“小悦!你聋了不成!还不快过来给贵主磕头谢恩!”

    甲士见那少年蜷缩昏迷在地,一身脏污血迹的模样,冷冷拒绝:“不必,你们别杵在这里了,赶紧把他带走养伤。”

    “是,是。”管事点头哈腰地应着,双手抬高恭恭敬敬接过那袋钱,腆着笑脸恭维:“贵主心慈,这小兔崽子积了八百辈子的福气,回去定叫他给贵主日日夜夜磕头祈福。”

    甲士点点头,带着侍从回去复命,被刀抵脖子的几人瞬间软瘫在地,惊魂未定,转而骂起来:“这小贱人运道这么好,竟被贵人瞧见了。”

    “还给他钱,呸,他也配!”

    “妈的,可惜,裤子都脱了没玩成,以后怕是也玩不成…”

    嘈杂肮脏的骂声渐渐飘远,清晰传来沉缓的车轮声

    被认为昏迷的少年悄悄睁开眼,死死咬着唇,柔媚的眼睛里闪过怨毒和杀意

    车轮声越来越近

    他挣扎着抬起头,血污淌过他的眼睑,他看见不远处一队正缓缓驶过的仪仗,锦幔沉车,宝尊华盖。

    蛟马红蹄飒飒踏过清脆的声音,簇拥着一座典雅华美的兽车,路过他这条巷子时,有风微微拂起珠帘,露出里面半张玉似的脸庞,轮廓柔和,眼眸明亮,垂着长长的眼睫,低头正专注望着膝头垫起来的书页,半落的烛光摇曳在她脸颊,像一尊软脂凝成的仙佛像。

    “…”

    “……”

    他的呼吸不知何时凝固,一眨不眨望着她

    目光有如实质般,像蛇,像黏|腻的舌头,遥遥舐弄着她的轮廓

    那双柔媚怨毒的眼眸,神采慢慢变得眩晕而贪婪

    马车走远了,众人这才大松口气,管事从地上爬起来,拍抖着衣服的灰骂骂咧咧向他走来

    “西娘皮,你这小兔崽子…”

    小悦重新慢慢蜷起来,鲜血流过唇舌,他喘息急促,眼瞳暗藏着亢奋的疯狂

    真美啊

    真美啊

    如果有一天,他能再见她就好了。

    ——

    林然正在看小话本,忽然感觉大地在震。

    她乍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四周很快传来的惊呼大叫

    “结界?”

    “是燕州府!”

    “有人竟用结界围住了燕州府——这是哪来的疯徒?!”

    车队猛地停下,金甲卫队踏马的声音第一次显出凌乱而嘈切,卫队长厉声禀告:“小姐,前面情况不对,请您在此等候我等先前去查看!”

    林然掀开窗帘,一眼先望见漫天的火焰,火势浩浩烧成庞大的结界,像一只倒扣的巨碗,生生将整一片燕州楼台府邸罩住。

    林然都看呆了。

    大白天,众目睽睽,公然困住燕州府

    那句话真没说错——这是哪来的疯徒?

    林然手动合起自己震惊张大的嘴巴,说:“你们别去啦,我去看一看。”

    卫队长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拉车的几头蛟马猛地扬蹄嘶鸣,随即拉着马车一路疾驰,眨眼间便冲到烈焰结界之前

    卫队长神色大骇:“快停——”

    ——蛟马腾蹄着越过结界,火焰拂起马车纷飞的珠锦幔帐,在珠玉清脆鸣声中,像轻巧展翅的青鸟,一路翩然向前

    旧剑不在、青芒含敛,但无论过去多少岁月,忘却多少旧闻,风采依旧有万丈光华照人

    林然猛地掀开帘子,看见燕州府周围围满了肃穆横刀的金甲军,燕州府塌了小半,滚滚废墟中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人帝冠衮冕,衣袖震烈,气势缓而骤地升起,像一头从盘踞沉睡渐渐睁开金瞳的怒龙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林然听见一道冰冷沙哑的女声,含着几乎能将人灼伤的滚烈,一字一句:“你把她,藏哪儿了?”

    林然怔怔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

    业火滔滔,华莲怒啸,她站在火焰的最高处,如天神在世,将泼天的权势与杀怒一道轰然倾泻。

    楚如瑶远远站在檐角,面无表情,凤鸣剑侧悬在腰后,风过无一丝声响。

    她看着侯曼娥发疯毁了半座燕州府,看着燕州主试图打圆场,看着元景烁冷漠而不可一世的姿态,看着对峙越来越紧绷,始终默然不语,整个人保持着一种清冷而沉肃的缄默

    她是万仞剑阁的掌座,是正道魁首,是如今沧澜第一人,应该公正、压制、权衡、协调各方

    她已经做了许多年,但她今天并不想这么做。

    她的手虚按在凤鸣剑柄,任何望向她的人只会看见她的剑,不会看见,她手心攥着一张小小破旧的纸条

    “——元景烁!”尖锐的女声怒极而彻底爆发:“你他妈就是找死!!”

    那纸条倏然发烫

    瞬间,像一道重钟猛地在脑子里撞响

    “那个…”小小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们是不是找我啊?”

    侯曼娥像变作僵硬的雕像,缓缓转过头,望向一个方向。

    孤零零一架马车停在府外远远的甬道,帘子被掀开,一个人站在马车前,怯怯举起手:“是、是找我吧?”

    青衫,黑发

    风拂起她衣摆,她站在那里,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像一株玉做的花,一个雪做的娃娃

    滔天的怒焰像被一场春水大雨倾洒,渐渐奄奄熄灭

    侯曼娥怔怔望着她,怔怔的,好半响,倏然红了眼眶

    “…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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