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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学校毕业,王利安在陈晚附近买了套小洋房,从此串门仅需五分钟。他一声不吭把房子买了,办好手续才告诉陈晚,打了陈晚一个措手不及。

    对于王利安把房子买得这么近的行为陈晚表示不理解,他当初买房是为了上学,现在许空山在制药厂,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搬家。

    “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你舍得啊?”王利安环视充满了生活痕迹的小洋房,换他他绝对舍不得。

    “不方便。”陈晚给王利安分析,抛开许空山的因素,首先上城区不属于市中心,其次火车站、百货大楼一个不沾,除了紧邻学校没其他优势。

    关键是王利安也不用再上学了。

    王利安未曾料到买房有这么多门道,他单想着离陈晚近,以后谈事犯不着两头跑,谁知陈晚竟然想搬家。

    “那咋办,我房子都买了,你打算搬哪去?”王利安被陈晚说得一脸后悔,他手头的钱倒是能再买一处,“我跟你一块搬。”

    搬哪去陈晚也在头疼,正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选择,才没跟王利安说。

    他要经常出差,按理在火车站附近是最好的,但离火车站近,许空山那边又挨不着了。

    “要不买辆车?”王利安提了个建议,反正主要原因出在交通上,解决了交通,其他不就简单了么。

    “好买吗,一辆车多少钱?”陈晚被王利安点醒,他怎么没想到?

    “托托关系应该能买到吧?”王利安迟疑道,“我先打听打听,至于价格,我买不起,你总没问题。”

    陈晚于是同意了王利安的说法,由于不确定能不能买到,他不曾对许空山提起,若是能成,正好当做给许空山一个惊喜了。

    小轿车在南城的身影虽少见,但并非没有,只不过陈晚遇到的多是公务用车,例如秦承祖与孟海来南城,陈晚便是找了齐仲康的路子借的,至于私家车则更是罕见了。

    陈晚对买小轿车没报太大的希望,仍继续麻烦之前买小洋房当中人的马原帮他留意房子。

    不用去学校,陈晚时间愈发充足,他不忍许空山日日奔波,收拾东西上家属院待了几天。

    家属院的小孩越来越多,杜腾龙催了又催,务必要在新学期开始前建好学校,无论身处何地,他始终坚持教育的重要性。

    “等我长大了也要考大学。”和陈晚一起玩陀螺的小孩姓田,田杰,是家里的老大,底下有个妹妹,他父亲田国庆是一条厂里生产线的负责人。

    “加油。”陈晚表示鼓励,“以后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空气里飘着陈晚熟悉的驱蚊水的味道,这是制药厂的首批产品之一,根据许空山提供的方子进行改良,目前已在全国范围内销售,至于销量,看厂里人对许空山态度的表现就能知道。

    一个驱蚊水的方子当然不足以完全摘下许空山“关系户”的帽子,是以许空山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日久见人心,他总会让所有人无可指责。

    夜色渐沉,家属院里传来各家各户唤孩子回家的声音,田杰在其中准确分辨出了属于他妈妈那道,扭头问陈晚:“你要去我家吃饭吗?我妈虽然凶了点,但是做饭还挺好吃的。”

    “不去了。”陈晚摇头,不待他说下句,小孩已自然接了下去。

    “哦,你要等许主任下班。”田杰挥挥手,“我先走啦。”

    他妈已经叫了两遍,事不过三,要是再不走,他妈肯定要出来揪他耳朵了。

    陈晚笑看着田杰飞快跑开的背影,这小孩,性子像极了陈勇阳小时候。

    “啪”,陈晚皱眉拍死胳膊上的花蚊,他对蚊子的吸引力终归大于驱蚊药水的效用,害得他在大夏天都穿不了短裤。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在制药厂外面的马路边种上了艾草,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减少蚊虫滋生的效果,奈何背靠大山,着实有些杯水车薪。

    “六儿。”许空山准时下班,陈晚见他手里握了根短棍状的东西,走近了发现是一个嫩黄瓜。

    “哪来的黄瓜?”黄瓜上带着水迹,许空山冲洗过了,陈晚接过直接咬了一口。

    “工友的家属给的。”许空山瞅见陈晚手臂上被蚊子咬的红包,“你以后实在要等我,上我办公室去等。”

    家属院后面的小坡被勤快的人开成了菜地,面积不大,勉强能自给自足。

    “不了吧,我一个外人。”陈晚果断拒绝,许空山在厂里的流言够多了,再给他开后门,“关系户”的帽子该彻底摘不掉了。

    “不是外人。”许空山说得理直气壮,“杜厂长说想给厂里订统一的工作服,你想不想接?”

    制药厂在南城,不出意外工作服会由河源纺织厂承接,与其联系纺织厂叫他们派人过来商谈,不如交给陈晚。

    “赚钱了?”陈晚道破了许空山话里隐藏的含义,别看秦承祖把他投资那些厂的分红划给了制药厂,实际上依然不够杜腾龙支配的,要是没赚钱,他怎么可能舍得订工作服。

    “赚了点。”许空山说着想到杜腾龙提起订工作服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这下又有人要说杜厂长乱花钱了。”

    说杜腾龙乱花钱的是政府的某些人,他们看着杜腾龙大把大把地砸钱进制药厂,心疼得眼睛发红。然而秦承祖有言在先,协议里白纸黑字的写着,任何人不能干预制药厂的生产建设,他们只能把目光放到厂里的盈利上。如今盈利是有了,但没落到口袋,就要花出去,无异于在割他们的肉。

    “制药厂找纺织厂订工作服,不相当于钱从左口袋溜进右口袋吗,他们有什么可心疼的。”陈晚小声嘀咕,“格局小了。”

    “六儿你说的话跟杜厂长一模一样。”许空山笑意加深,上午政府的人在杜腾龙面前吃了一瘪,走时满脸的“老子这辈子再也不来了”。

    怪不得邓晓愿意选杜腾龙当厂长呢,有杜腾龙在,制药厂的钱要怎么花,永远归制药厂说了算,外人休想从他手里讨便宜。

    “工作服的活我替纺织厂接了,明天去跟杜厂长谈?”许空山的衣服,陈晚自然不会交给别人。

    靠近黄瓜头的部位发苦,陈晚不吃了,许空山顺手接过扔进旁边的垃圾坑里:“我明天早上跟杜厂长说一声,看他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我回来接你。”

    嫩黄瓜把陈晚的胃口填满了大半,到家后他吃了两口许空山带回来的拌冷面便饱了,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嗝,满嘴的黄瓜味。

    “要是纺织厂跟制药厂在一块就好了。”陈晚把脸凑近风扇,声音被风吹得发飘,要是两个厂在一块,他再也不用发愁要住哪,“山哥你说我把纺织厂搬过来怎么样?”

    陈晚说着梦话,许空山陪他做梦,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觉得特别好!”

    好是肯定好,可惜是空想罢了。

    陈晚晃晃脑袋,与其做不切实际的梦,不如想想该给制药厂做什么样的工作服,一年两套?还是一年四套?

    以制药厂的现状,极可能是前者。

    陈晚于第二日下午在杜腾龙办公室与其见了面,在此之前,许空山已向杜腾龙解释了陈晚与纺织厂的关系。

    “你们不愧是两兄弟,都很优秀。”杜腾龙一句话夸了两个人,“制药厂的情况小许应该跟你讲过了,我们预算有限,你看看能不能尽量每个人做上一身。该挣的钱你挣,不用有所顾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一身?比陈晚预计的一年两套还要少,看来制药厂目前是真的穷。

    “能做。”陈晚答得干脆,一身衣服,男女工同款不同色,不同车间和职位在胳膊上用不同的袖章进行区分,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短袖、长裤、外套、棉服,搭配着能管一年四季。

    杜腾龙听完陈晚的想法当即拍案叫好,看过陈晚画的初稿,他立马痛痛快快地叫人草拟了协议,麻烦陈晚转交给纺织厂,待纺织厂确认后,双方再签正式的合同。

    于陈晚而言,制药厂的订单利润不高,况且他的生产车间的安排早已规划到了明年,腾不出空接手工作服,所以由他进行设计打版,交给纺织厂制作的方式最为妥帖。

    陈晚亲自跑了一趟,将这笔长期订单带去纺织厂,趁着钱舅舅等领导商量的间隙,顺便上车间转了一圈。

    经过两年的发展,车间已从一个扩展成了两个,设备增加到十五台,共有三百名员工。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但在陈晚眼里,不过是摩天大楼的一角而已。

    钱国胜在办公室愁眉苦脸,陈晚敲敲桌面,问他什么情况。

    “你自己看吧。”钱国胜语气难掩怒意,“这是我第三次申请被驳回了。”

    陈晚正色,拿起钱国胜推过来的文件,是关于扩展生产车间的提案,钱国胜言之有据地罗列了车间当前的现状,以及扩展后预计能提高多少产量,增加多少利润,正常情况下,纺织厂应予以通过。

    而往后翻,申请意见处,硕大的四个字“不予通过”。

    陈晚大概能理解钱舅舅在看到自己时欲言又止,以及接过制药厂协议时的愧疚是从何而来。

    “谁否决的?”陈晚语气如常,听不出有丝毫不满。

    “呵,还能是谁。”钱国胜冷哼一声,咬牙说出了纺织厂现任厂长的名字,“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看我舅舅跟你关系好,怕自己被挤下厂长的位置呗,呸,鼠目寸光的家伙!”

    陈晚与钱舅舅交好,随着陈晚生产车间的发展,钱舅舅在厂里的口碑也水涨船高,纺织厂五年一次的选举在即,钱舅舅成了新厂长的热门人选,现厂长可不急了么。

    陈晚觉得他们受限的原因远不止于此,根据私下的了解,纺织厂厂长的工资一个月顶多百来块,即便加上黑箱操作,一年估计也就几千块,而自己的收入则靠着生产线的利润分红轻松过万,很难不叫人眼红。

    现厂长的能力是有的,河源纺织厂建厂至今,发展势头稳中有升,但他的肚量与远见着实差了些,单盯着纺织厂厂长的位置,怕钱舅舅把他挤下来,却不曾想过往更高的地方走。

    按理说,有陈晚的加入,纺织厂应该如虎添翼,取得更大的成绩,毕竟当初陈晚上X民日报,可是特意带了上纺织厂的大名,而非他个人的生产车间。

    钱舅舅有心改革,却处处受限,以至于纺织厂错失良机,未能与陈晚并驾齐驱,被东言服饰渐渐盖过风头。

    “他不具有一票否决权吧?”陈晚放下文件,厂长权利大不代表纺织厂是他的一言堂,扩展生产车间该有领导层共同决定。

    “厂里很多人都听他的。”钱国胜气愤的不仅仅是现任厂长一人,对方当了多年的厂长,在领导层扶持了不少自己人,平时看不出来什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跟钱舅舅他们打起了擂台,“我舅舅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已经尽力了,陈晚你别怪他。”

    陈晚哪会怪钱舅舅,权力之争他并不陌生,只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陈晚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钱国胜相信不管他申请多少次,得到的结果都不会变,“要不我们向上头反应?”

    纺织厂是国营厂,内部事务政府仍有监管权力,钱国胜的提议是个可行的办法。然而,陈晚不准备采取。

    “你让我考虑一下。”陈晚语气镇定,稳住了钱国胜的情绪,“扩展车间的事你先放一放,我考虑好了再通知你。”

    恰好钱舅舅那边也商量完了,派了人过来叫陈晚。

    见到陈晚,厂长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似乎那个用不光彩的手段限制东言服饰发展的人不是他,陈晚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一个标签,这人不仅肚量差,还不要脸。钱舅舅皱着眉,陈晚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晚,谢谢你帮我们跑这一趟。”送上门的好处,厂长岂有不收之理,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矮瘦男人,表示与制药厂的合作将由他负责,“工作服的设计图你交给他就行。”

    话音落下,钱舅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厂长的行为显然是要霸占陈晚的功劳,这触到了他的底线。同样,也触到了陈晚的底线。

    功劳不功劳的陈晚不稀罕,一边为难他一边享受他创造的便利,恶心谁呢!

    不过眼下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陈晚忍下心中的愤怒,把设计图交给对方。本来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事,他会把打版图及样衣做好一并给他们,可惜厂长的吃相太难看,现在他不乐意了,他倒要看看,凭着一张设计草图,他们能做出什么东西。

    陈晚离开会议室,钱舅舅追了出来:“对不起——”

    “沈叔,这不关你的事。”陈晚打断钱舅舅的道歉,“国强都跟我说了,谢谢你帮我说话。”

    “真帮上忙倒也好了。”钱舅舅叹了一口气,他在纺织厂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到头来被人猜忌打压,说实话,他心里很不好受。

    “沈叔,如果我……”陈晚欲言又止,“算了,沈叔我有个想法,只是没多少把握。”

    钱舅舅大概猜到了陈晚的心思,他表明立场:“你尽管去做,不管有多少把握,我都支持你。”

    得了钱舅舅的准话,陈晚放下犹豫:“沈叔你等我的好消息。”

    陈晚没告诉许空山在纺织厂发生的事,回城之后,他准备了一些资料找到王利安。

    “陈晚你来得正好,我刚打算去你那。”王利安把陈晚迎进门,“车子我打听好了,能买。”

    比起陈晚与许空山两个男人的房间,王利安的房子充满了喜庆的氛围,墙上挂着几张写真,茶几与餐桌铺着颜色素雅的花布,圆肚花瓶里插了几支鲜花,一看就知道不是王利安的手笔。

    屋内的大部分配饰是由着陶美丽的审美来的,她与王利安同期大学毕业,两人目前在商量结婚的事宜,结了婚,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住一起了。

    “车的事暂时不急,你这会儿有空吗?有空的话陪我去一趟银行。”陈晚想了想,补上一句,“把你的户口本和房产证带上。”

    “有空。”陈晚后面的话让王利安十分不解,去银行带户口本他懂,干啥要带上房产证?疑惑归疑惑,出于对陈晚的信任,他依言照做,“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王利安装好户口本与房产证,一直到走出门才问陈晚去银行做什么。

    “去贷款。”自从察觉到自己对七八十年代的了解约等于零的时候,陈晚就订了一批大大小小的报纸,每天查看上面的新闻,以防错漏什么政策。

    陈晚依稀记得这个时期国家曾发放过一批无息贷款用于促进个体创业,上辈子开公司时无意间听人提到过。

    陈晚的回答把王利安吓了一跳,贷款?陈晚那么有钱了,还需要贷款?

    “我准备自己办厂。”陈晚心意已决,王利安是他的合作伙伴,如此重要的事,他不会隐瞒。

    如果贷款是把王利安吓了一跳,那么陈晚所说的办厂是真真把王利安骇住了,倒不是认为不可能,以陈晚的目标与能力,办厂是必然的,不过这才两年,会不会太快了?

    王利安在原地愣了一秒,接着急急跟上陈晚的脚步:“发生什么事了?”

    陈晚不是个冲动的人,王利安直觉他这样做是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钱国胜向纺织厂申请扩展生产车间,申请了三次,被厂长一方的人拒绝了三次,他舅舅也说不上话。”陈晚几句概括道,“继续留在纺织厂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早独立出来。”

    王利安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他骂了句脏话,随即拧起了眉:“我们的钱建厂怕是不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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