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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样?”见大夫出了来, 贺娘子连忙上前去追问。

    “你可真下得了狠手, 背部那一块,烧得连骨头都看得见了。”大夫摇了摇头,“浓水止不住, 要是她过不了今晚,人就铁定没了。”

    铁骨铮铮的贺娘子, 霎时间白了脸色。

    人……人没了?!

    那只是个无辜的小娃娃……她抱着小娃娃起来的时候, 小娃娃手里还拽着几个铜板。

    那是小娃娃买包子的钱,天可怜见的, 也不知这浑身是伤的娃娃怎么凑齐这几个钱的。

    贺娘子鼻子一酸,忙拉住大夫,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救她啊?”

    “现在知道慌了,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不慌?”大夫第一次看见贺娘子流露出无助的表情,他本就心痛无辜小娃娃被贺氏狠手弄到这般田地,于是道,“若是你真的想她好,就好好待她, 多顺着她。”

    “这可怜孩子, 浑身都是伤,也不知被谁虐待了……”大夫摇了摇头。

    贺娘子的神情不断变换,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

    大夫出了门,披着褡裢七拐八弯,到了一处晦暗的破败茅屋。

    一个少年倚靠在那里。

    “老朽按你说的做了。”大夫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少年一揩鼻子, “多谢张伯,您果然是对我最好的人。”

    张大夫头疼不已,若不是这小子父母临死前将其托付给了他,他才不想管这臭小子死活。

    “你小子可不要干坏事啊,那小娃娃伤得可重了,确实快不行了。”张大夫焦急道,如果不是王三这小子事先给他说了,他是万万不信这一切都是他们布的一个局。

    那娃娃才六岁吧……

    那背都烂出一个洞了,整个周围的皮肤也烧焦了,他从没有见过一个娃娃这么能忍。

    “她是自愿的,为了把她哥哥从牢里救出来。”王三抱臂,嘴角一丝苦涩,“她说哥哥在牢里多待一炷香时间,就要多受一炷香的苦。”

    “她宁愿替哥哥受苦。”

    张大夫听闻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他才喃喃出声,“真是个……好孩子啊……”

    ……

    这边厢,贺娘子一直在照顾小姑娘,她从家里取了存了好久的钱,拜托隔壁的汉子给她在雁门最大的酒楼打包一桌子好酒好菜来。

    “要那种酸酸甜甜的梅子酒,小孩儿喜欢喝。”贺娘子吩咐道。

    她将钱塞进了汉子手心里,“要快些,鸿鹄里的狮子头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转过身,快步走回了房间。

    房间里小娃娃冷汗直冒,像是被魇住了,小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话。

    贺娘子坐下来,用沾了白酒的绣帕,涂抹小娃娃滚烫的额头。

    小娃娃本能而惊厥地躲避,她摇着头,哭着喊着:“哥哥,鸭子要哥哥…”

    “阿奴哥哥,把阿奴哥哥还给我…”

    “坏蛋,坏蛋兵,把阿奴哥哥还给我…”

    阿奴…阿奴…从头至尾,她就连伤重到快死了,也在唠叨这个名字。

    贺娘子心酸不已,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家人了,当终于听清楚小娃娃喊出哥哥的那一刻,贺娘子的心弦就好像被人轻轻拨了一下一般。

    那古老的、喑哑的心弦,带着残破不堪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她的心房之中。

    “小娃娃,你哥哥在哪里呀……”贺娘子轻轻在小娃娃耳旁哄道,“大娘帮你找到你哥哥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像一个女人那样说话了,带有女人独有的心软、温柔与母性。

    小娃娃像是听到了,渐渐安静了下来,呼吸慢慢平稳了。

    贺娘子见这方法很是有效,立即打起了精神,再接再厉道,“小娃娃,若是你挺过了今晚,大娘就给你找哥哥,带你们俩去吃雁门郡最好吃的吃食,穿人人都歆羡的好衣服,看北边最好最好的景色。”

    贺娘子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展望过自己的人生了。

    自从夫君在那场战役中身亡,她为了保护韩知,掉了夫君的遗腹子后,生活就像一汪看不到头的死水。

    她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行尸走肉的过程。

    贺娘子还记得,夫君死的那一年,她才二十岁,她就这样重复着她的“行尸走肉”,生生地度过了她所有的青春,大半的人生。

    她早就忘了雁门的雪、飘扬的风,与大漠的孤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陪着小娃娃,她先是结结巴巴地说,后来开始天花乱坠地说。

    她想让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娃娃活下去,她想给小娃娃期待,她知道一个人有了期待和牵绊才会有动力活下去……

    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小娃娃最痛苦的时候,扣着床板,把手指都扣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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