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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宣, 今日是怎的了?”阿沅问她, 这是他难得问她问题。

    小小的男孩瘦弱不堪,好歹也微微长高了些,长成了少年的模样。这是他来到人世间的第十个年头, 他比同龄孩子矮小了不少,从未被父母爱过一天的他, 长出了异常坚韧的脾性。

    坚韧, 又隐忍,格外让人心疼。

    明月辉在谢奇的调查下, 隐隐约约知晓了阿沅的真实身份,原来他竟是皇子!

    不过这个皇子生不逢时, 乃皇帝与一宫女所生。如果在别的皇帝治理之下,司马沅的境遇或许没那么惨,可这时的皇帝世宗是个傻子,国家一切的权柄都在皇后莫唤云手上,莫唤云一向任人唯亲,怎可能容忍一个意外出生的小皇子?!

    虽说知道这个宫女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不过以谢奇的人脉还是探寻到了蛛丝马迹。至此, 明月辉偷偷接济阿沅的行为,变得更加隐秘了。甚至谢奇开始动用关系为她隐瞒,一旦明月辉的行为被发现,后果将是她一个小小宫女难以承受的。

    自从知晓了阿沅的真实身份是皇子过后,明月辉对他的怜悯更甚了。堂堂一个皇子,混得连她这个小宫女都不如。不止不如,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连路都不会走,话也不会说。

    因了如此,明月辉更加发奋地教导阿沅了,他可是皇子,明月辉觉得,一个堂堂小皇子被阴错阳差送到了她身边,她还三生有幸地教导他,这样的机缘令明月辉的每一寸骨骼都在颤抖。

    她发誓,要好好教导阿沅,不会让他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纵使以她的阅历,也没见过真正的皇子到底接受了怎样的教育。

    可喜的是,阿沅总是好学敏进,明月辉布置的功课,总是翻倍或者翻三倍地完成。

    久而久之,明月辉甚至相信,她的教导虽不能跟朝廷大儒相比,可司马沅却比普通的皇子来得更加刻苦与聪慧,他以后至少在功课上,不会落后于他的哥哥弟弟们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阿沅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这日明月辉心神不宁的,谢奇催促她快一些跟阿沅告别,她就要出宫了。

    谢家同意了两人的婚事,谢奇又心底里想着云皇后这一枚不□□,希望尽快送明月辉出宫。他一个执金吾,弄神不知鬼不觉弄一个普通小宫女出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出了宫就赶紧去江南,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行嫁娶之事。

    至于阿沅,谢奇说会派人好好安顿他,至少保证他衣食无忧。

    可……可……明月辉想给阿沅的不仅仅是衣食无忧,他是她养大的,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未来,随随便便地抛弃他呢?!

    “所以,阿宣,今日你到底是怎的了?”阿沅很敏感地察觉到今日明月辉的不同,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睛有些孤零零地望向她。

    明月辉吞了一口口水,发觉自己组织好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阿宣,你喜欢……你喜欢这个吗?”阿沅表现得很是局促,他以为是明月辉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心想哄好她,于是转身从身后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物事来。

    明月辉开始没看清,等看清了,简直惊呆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水车模型——【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掣水若抽,数如沃汤】。

    书上是这样说水车模型的,那个小小的模型是木制的,底座削得特别干净,车轮简直是纤毫毕现,有模有样。

    要知道他根本就没看到过水车长啥样,他也没有工具去制作,最多庭院里长了一些树枝,但那些东西根本磨不成这么干净光滑的模样。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阿沅一字字念道,一双狭长又敏感的眼睛一心一意地望着她,“你说过一名皇子,无论多么窘迫的情形下,都是要心向着百姓的。”

    “百姓最重要的,就是有衣穿,有饭吃。我……我没法做其他的,就做了一个这个……想……想送给阿宣。”阿沅看着她,语气里包含着殷殷的期盼,与小心谨慎的揣摩,“阿宣说过的每一句话,教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阿宣没有生辰,我也没有,这是送阿宣的生辰礼物。”

    明月辉根本没有勇气去接那礼物,她心乱如麻,一心伸了手去,直接撸开阿沅的袖子。

    男孩子敏捷地向后一避,明月辉灵活的手还是扯开了他的袖子。

    满是疤痕的手臂露了出来,从手掌到手肘,一条大大的血痕,还有数不清的细小擦挂,一条干干净净的手臂,弄得惨得可笑。

    “我不要那劳什子礼物,我只要你不折腾自己!”明月辉厉声道,她知道这小家伙肯定是为了弄那个水车,不知偷偷折腾了什么。

    她这段时间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竟忽视了他。

    明月辉心中的愧疚与担心,将那对好日子的向往压得有点摇摇欲坠,这孩子……这孩子这样……她怎么放心扔下他,独自去过好日子?

    男孩子虽是被训斥了,嘴角却微微挂了一丝脆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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