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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死是有风险的。

    羽柴寻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有时也会带来意外收获。

    他们此刻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足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瞳孔深处流转的冰冷弧光, 而另一方面, 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攻击角度,琴酒很容易就能对准他的要害开木仓,羽柴寻也能保证自己可以在同一时间拿起桌面上散落的刀片刺进对方的肩膀。

    因为人设的限制, 羽柴寻平时其实没什么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打量琴酒,更别说像这样直白地挑衅对方。

    但他确实一直想做这样的事试试, 并不只是为了圆谎。

    羽柴寻一直习惯性地在脑海中分析未来所有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并预设它们全部都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内发生,因此当他得知罗德被琴酒抓住之后……不,还要更早一点,当他意识到琴酒对组织内卧底的极度厌恶时,羽柴寻就已经在预想自己和琴酒互相对立的这一幕了。

    那些卧底随时都有可能反过来咬他一口,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组织的其他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而琴酒远比朗姆更让他觉得棘手。

    很快,泛冷的指节便重重地扣压上了他的脖颈。

    脖子上的绷带因为对方的这个动作越加松垮,琴酒微凉的指腹在他微微跳动的颈动脉缓慢磨蹭, 尚未愈合的伤口在这个过程中微扯出一点血色, 同时带起细微麻痒的疼痛感。

    这种折磨猎物般的手法令人本能地不适,简直就像是连心脏都被人捏在手心, 羽柴寻低垂下来的眼睫微微颤动, 心底则是冷静理智地判断眼下的形势。

    他有意借此试探琴酒对自己的容忍界限——只是演恋爱脑不需要这么夸张,羽柴寻的确是刻意地想去激怒对方。

    不过最后得到的结论有些可惜, 琴酒和朗姆还有BOSS不同, 他对自己的容忍度显然非常一般。

    ——因为刚刚对方带他医院的事, 羽柴寻原以为琴酒对自己的态度稍微有所缓和, 但现在看来貌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一如往常的糟糕。

    这意味着自己以后在对方面前还是要更加小心。

    嘛,也不算太过意外的结果了。

    不过试探结束,戏还是得演。

    尽管伤口被压得生疼,羽柴寻还是毫不示弱地看向琴酒:“我很感谢你把我从医院带出来,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去找他。”

    他试图扯开琴酒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但是收效甚微,反倒把他自己搞得更加狼狈。

    琴酒眼神更加冷漠,羽柴寻估计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有好一会儿羽柴寻几乎要以为琴酒不会再说话准备直接把他掐死的时候,他的声音却冷冷地在他耳边响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

    羽柴寻:好问题,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只是随便念念恋爱脑台词而已。

    “反正你就是不能,”羽柴寻再次发挥了自己在胡搅蛮缠上的功力,心中再次感叹恋爱脑人设的好用,“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想到什么,羽柴寻眼珠一转,十分警惕地补充道:“你也不能把我送去医院,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不能反悔!”

    总不能演着演着又把自己送回医院吧,那他绕这么一大圈到底是图什么……不过琴酒当时居然真的会同意把他从医院带出来,这点羽柴寻也完全没想到就是了。

    事情变得现在这样他心情其实也很复杂。

    琴酒直接被他气笑了。

    作为组织里的top killer,琴酒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直挺让人害怕,就算笑起来也不会显得更柔和,反而进一步加深了他身上那种阴冷森然的感觉。

    羽柴寻被他扯得半倒在桌面上,下方的零碎硬件压上他的手臂,印出一点浅浅的红印。

    这个姿势非常反人类,但羽柴寻倒是借此挣脱开了琴酒的手

    腕,不过还没来得及逃开,就被人用更重的力道按住了肩膀,最后死死地被压在组装零件的桌台上。

    边缘尖锐的机械零件隔着单薄的病号服磨着他的背脊骨,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琴酒冷硬的指骨扣着木仓,木仓口对准桌面,尚未开火的木仓管距离羽柴寻的侧脸大概也就不到半只手掌的距离。

    如果他开木仓,羽柴寻估计自己在这种近距离下受冲击力影响至少聋掉一只耳朵和瞎掉一只眼睛。

    琴酒自上而下地审视他,这个角度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羽柴寻的任何动作,因此羽柴寻刚一抬腿,膝盖就先一步被人按住了。病号服的衣料太薄,便连对方掌心的热度都清晰可感。

    太近了。

    但羽柴寻没有就此放弃,或者说,琴酒的这个动作似乎反而激发了他的反抗本能,他再次不死心地想要偏头躲开,琴酒则是更加不耐烦,他直接抓住羽柴寻的脚踝把人重新扯回来,同时指腹用力地压上后方的某块骨骼。

    琴酒很多时候并不喜欢太过麻烦的操作——能用一颗子.弹快速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再浪费更多的时间,就好像现在,羽柴寻仰着头望着对方的眼睛,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施加在自己后踝骨上的力道。

    “你最好还是安分点,”他的小腿因为对方的动作不得不暂时曲起,琴酒俯身过来,长发自他的肩膀一侧垂下来,微凉的发丝轻柔地扫过羽柴寻的耳廓,但落在耳边的声音却让人背脊发寒,“不然我不介意暂时卸掉你的两条腿。”

    琴酒绝对会说到做到,羽柴寻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

    毕竟这是琴酒,说实话,他没有直接让自己送命,已经是他正在忍耐的证明了。

    羽柴寻不再挣扎,演戏演成残废绝不是他的目的,不过他嘴上还是没有放弃为自己争取自由,只是语气因为被威胁稍微缓和了一点。

    于是琴酒就听见羽柴寻开始和他讲道理。

    “你把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羽柴寻挺认真地和他分析,“我现在受伤了,根本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而且你还得专门留在这里看管我,你不觉得非常麻烦吗?”

    这也是羽柴寻一开始就没有想通的地方。

    把他留在身边怎么看都是自找麻烦的行为,而琴酒又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工作狂,眼里除了工作几乎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况且羽柴寻还记得以前他们两个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琴酒明明嫌弃他嫌弃得要死。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羽柴寻都要怀疑琴酒自己其实也说不上来原因的时候,对方终于冷冰冰地开口了。

    “这是BOSS的命令。”

    羽柴寻:“……”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是不信的,但现在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貌似BOSS的要求已经是眼下最合理的理由了。

    不是,BOSS已经闲到连手下的养伤问题都要管了吗?

    而且讲道理,把自己交给琴酒看管,真的不会导致他身上的伤更重吗?羽柴寻觉得现在就很有这个趋势。

    事情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羽柴寻脑中迅速开始各种阴谋论,是自己之前露出什么破绽了吗?不对啊,明明一直监视他的朗姆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说严重也不算特别严重,毕竟BOSS也不是第一天这样无差别怀疑任何人了,组织里到现在为止见过BOSS的人都没有几个就足以证明这一点,羽柴寻主要想搞清楚BOSS对他突然的关注是因为什么。

    但羽柴寻还来得及往深处去想,侧脸上冰冷的触感就立刻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木仓管不知何时起更近地贴在他的脸边。

    因为常年摆放各种零件,桌子上有一点机油的味道,和琴酒身上残余的烟草混合在一起,便显出一种格外古怪迷离的气息,让人的神经都下意识迟钝起来。

    他在片刻的晃神中听

    见琴酒警告般压低的嗓音。

    “还准备逃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冰冷的木仓管还贴在他的脸旁,这显然不是一个问句。

    琴酒压根就没打算给他选择。

    但还没等羽柴寻做出回答,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距离很近,大概只有五六米的样子。

    掉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是伏特加的手机,而伏特加本人还保持着刚刚开门的姿势,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这边。

    绝不是他的思想太糟糕,但眼前这一幕实在很难让伏特加做出其他的判断。

    羽柴寻被自家大哥压在惯常用来组装木仓械的桌台上,机械零件四处散落,他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撩起半边的衣袖下方能看见印在对方手臂上的各种奇怪红痕,衣领的扣子也被扯断一颗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白发青年濒死似地微微仰头,脖子上的绷带凌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扯下来,视线下移,对方的双腿无力地垂在桌边,未被衣料遮挡的苍白脚踝上有一圈明显是被人掐出来的红印。

    伏特加:“…………”

    他现在是不是继续滚去睡觉比较好?

    *

    羽柴寻不清楚伏特加后来经历了什么,反正他最后是直接被琴酒锁到了房间里。

    对,字面意义上的锁。

    羽柴寻看了眼铐在自己手脚的锁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叹对方这里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有,还是感慨自己这回某种意义上确实和进了监狱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反正琴酒肯定没把他当成正常病患。

    虽说自己原本就只是想试试出去找赤井秀一的说辞管不管用,但最后失败得那么果断还是让羽柴寻有些无奈。

    毕竟琴酒一向很厌烦这些事,一般来说不应该是眼不见心不烦把他直接扔出去吗……

    不过羽柴寻也没纠结太久,失败就失败了,再去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在琴酒的房间不用担心监控和窃听器——如果真有能把这些东西装进琴酒房间的人他倒是很想认识一下,因此羽柴寻很是随意地盘腿坐在床上,然后去研究自己身上的锁铐。

    老实说,质量还蛮好的。

    不过很快,手铐就轻松地从他的手上脱落,羽柴寻无聊地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再次把手铐重新锁在了自己的手上。

    想逃出这里确实很难,但羽柴寻并不是做不到,受伤确实影响到了他的行动能力,但羽柴寻过去也不是没有只剩一口气然后逃脱追杀的经历,甚至次数还不少。

    包括医院也是一样,只要他想,羽柴寻自己就能从无声无息地从那里出去。

    关键是不能。

    因为在组织其他人眼里,羽柴寻自身的能力还不足以做到这些。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他的伤口自然恢复了,到时候琴酒就没理由关着自己了,不过那样一来,他这段时间势必会错过一些关于兵津会和牧野组的情报,但保险起见,自己这几天确实还是安分点好。

    而且锁在这里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羽柴寻想道,至少隔着一扇门,自己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被琴酒的眼睛盯着了。

    然而这个美好的想法并没能持续太久。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琴酒面无表情地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羽柴寻还是要感谢他没有忘记自己还需要吃饭,跟在身后的伏特加表情微妙,或者说,他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就非常糟糕,隔着墨镜都能看见他眼底的生无可恋。

    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很好,羽柴寻自始至终都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因此也无从判断对方经历了什么。

    算了,谁比谁更惨,大家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羽柴寻面朝琴酒摊开自己被手铐铐住的双手。

    “我这样根本没办法吃东西,”羽柴寻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神色,“你应该不会打算

    喂我吧?”

    琴酒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伏特加,给他解锁。”

    当然,只有手铐,羽柴寻的脚还是被锁链牢牢地锁着。

    看见餐盘上的东西时羽柴寻有些意外,他因为喉管上的伤有很多饮食禁忌,餐盘上的食物不算丰富,但也确实是他这个时期最适合吃的东西。

    “谢谢。”

    羽柴寻认真地说,不管怎么样,一码归一码,毕竟只要自己不作死的话,琴酒对他的态度其实也还好……至少比其他那些动不动就被怀疑是卧底老鼠的家伙要好。

    可惜他不可能不作死。

    虽然食物量很少,但吃饭还是花了羽柴寻大约半个小时,期间琴酒和伏特加一直没有离开他的房间,琴酒怎么样不知道,但伏特加明显在这里待得很不自在。

    吃完后,羽柴寻很耐心地把餐具重新整理好,然后自然地向琴酒再次伸出了双手。

    他的坦然让拿着手铐的琴酒都顿了一下。

    “你倒是自觉。”

    羽柴寻心说不自觉还能怎么样,反正又不能逃,有没有手铐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手铐再次铐上羽柴寻的手腕,但他刚准备直接躺回去睡觉,锁链的另一端就被琴酒扯住了。

    羽柴寻疑惑地朝他看过去。

    琴酒平淡地解释道:“这是我的房间。”

    羽柴寻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已知这地方就两个房间两张床,琴酒当然不可能去和伏特加挤一张床,伏特加估计也不敢,那对方唯一的选择就剩下……

    “我可以睡沙发!”

    羽柴寻立刻开口道。

    人在睡眠阶段完全是无意识的,就算是浅眠也会有意识恍惚的情况,虽然羽柴寻可以保证自己不说梦话,但他实在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在睡梦中而无意间向旁边的琴酒暴露出点什么。

    除非他今天晚上完全不睡……放过他这个病患吧,而且这样一来,他的伤口恢复时间只会被越拖越长。

    “如果你担心我逃跑的话,”羽柴寻想到什么,补充道,“我也可以和伏特加挤一挤。”

    伏特加没琴酒那么敏锐,而且睡得够死,比较让人放心。

    但伏特加简直就像是听见了死亡来临的声音一样,羽柴寻的话刚落就疯狂摆手摇头,他的目光惊惧,声音也非常慌张:“大…大哥,我可以一个人睡……啊,不是,我是说我去可以睡沙发!”

    和羽柴寻睡一张床?别开玩笑了,自己可就一条命!

    伏特加虽然总被组织的其他人认为是傻大个,但他要是真傻,早就已经死了八百遍了!琴酒也不可能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羽柴寻有点无语。

    他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这样也好,伏特加主动去睡沙发了,那他也可以安心——

    琴酒不轻不重地扯着锁链,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羽柴寻:“……”

    看来他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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