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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柴寻没有在意安室透在想什么。

    在羽柴寻看来, 关于他的过去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说明的了,就如他自己所说, 那是一个非常简单且无趣的故事。

    这并不是粉饰太平的说法, 甚至也谈不上是宽容原谅,事实上,羽柴寻其实只是无所谓而已。

    他不认为自己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 从一开始, 羽柴寻就很清楚自己跟那对外国人夫妇离开后会发生什么,并且坦然接受之后他可能要付出的一切代价。

    对羽柴寻来说,那不过是人生中最常见的那种二选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时间终于重新开始行走。

    □□为热气蒸腾出来的白雾已经完全散开了, 羽柴寻有意要缓和一下房间里的氛围,语气自然地说道:“说起来, 我还没有恭喜你, 安室君, 我从贝尔摩德那里听说了, 你上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不错,听说BOSS也很满意。”

    如果是平时,安室透就该自然地接着羽柴寻的话题说下去了, 他一向不缺这点敏感性, 永远都能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这一次,安室透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其实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羽柴寻亲口说了他不需要同情,并且摆明了是自愿留在组织, 安室透再没有任何动摇的理由。

    可是安室透刚才忽然意识到, 那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羽柴寻说了那样的话, 他还是会想着要把羽柴寻从组织带走。

    甚至早在这之前, 在安室透对羽柴寻的过去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这样的事了。

    不是出于同情,而是——

    安室透倏地回过神。

    羽柴寻因为房间里过分安静的氛围有些不太自在,但安室透一直不说话,他也不好强行逼对方开口,只能暂时把注意力放到旁边的绿植上,希望安室透能尽快跳过前一个话题。

    好在安室透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氛围的不对劲,接着便如同往常一样毫无异样地对他说话:“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了,我本来就不应该问你这种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安室透的声音带着歉意,已经完全恢复到了羽柴寻更熟悉的那个样子。

    “我当然不介意,而且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

    氛围恢复如常后,羽柴寻又跟安室透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顺便再次提到了他因为之前的任务受到BOSS赏识的事。

    其实还不止是BOSS,朗姆也非常满意安室透的表现,毕竟他前段时间工作上的失误实在太多,BOSS对他的信任也在逐渐减少,这对朗姆来说自然是种煎熬。

    好在这时候安室透跳了出来——在BOSS那边安室透到底还是朗姆的暗线,帮朗姆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

    “这样也好,”羽柴寻笑道,“而且安室君你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他找你麻烦了。”

    虽然出于不想放弃安室透这个暗线的原因,朗姆一直没有对安室透在科修家族的失误上表现出太多的苛责,但心底显然还是非常不满的,安室透这一回也算是更进一步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不过话说回来,以安室君你的能力,其实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更没必要去当谁的下属。”

    这是实话,以安室透目前在组织里表现出来的能力,代号成员当中能和他媲美的不是说没有,但也没有几个,毕竟代号成员之间的差距也可以非常大。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琴酒和伏特加,但伏特加当琴酒的跟班组织里从来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因为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但现在的安室透不管是去当朗姆的暗线还是当自己的暗线,羽柴寻都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以BOSS那神秘主义的行事风格,能让他明确表现出来看重的代号成员在组织里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琴酒、朗姆、贝尔摩德,以及……曾

    经的赤井秀一。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因为赤井秀一毫无疑问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而作为一个经常被琴酒针对但也始终没有暴露卧底身份的人,赤井秀一自然也足够谨慎和聪明,这样的成员能让BOSS看重真没什么稀奇。

    而现在的波本显然也不缺少那些特质,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安室透之前一直从属于羽柴寻,暗地里又是朗姆的暗线,他在BOSS那里只会出头得更快。

    对于那些能力不够的人,成为某位大人物的下属算是抱大腿,但对于安室透这样实力本身就足够出色的人来说,下属的身份就只是一道没什么用的限制了。

    哪怕对卧底来说也是一样,如果能和BOSS直接联络,安室透能获得的情报只会比待在其他代号成员身边更多。

    毕竟朗姆再怎么样也只是二把手,和组织真正的领导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就更别说羽柴寻这样纯粹的技术人员了。

    安室透闻言一顿,而后微微垂眼道:“你还是不喜欢我待在你身边吗?因为我还在为朗姆工作?”

    羽柴寻一愣,而后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而且这件事我们之前就已经讨论过了。”

    “如果我真的不相信你,觉得你还在帮朗姆监视我,”羽柴寻笑了笑,“那我现在就不会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了,毕竟我这个人还是很记仇的。”

    ——而你却连自己被当成试药人这样的事都可以平静地讲出来。

    有些时候羽柴寻会给安室透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他很轻易地就能说出一些让人心生动摇的话,就好像他真的非常在意你,但另一方面,羽柴寻却又能把一些事轻描淡写地略过去,哪怕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

    “我只是觉得有点屈才,”羽柴寻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老实说,每次你来帮我搬文件的时候,我都有种滥用人才的负罪感。”

    “独立出来你可以发展得更好,也不用怎么考虑朗姆对你的态度,”说到这,羽柴寻都觉得有些好笑,“就比如朗姆之前给你安排的那个离谱的任务,只要你独立出去,你根本不用为那种命令发愁。”

    羽柴寻指的自然是朗姆希望安室透和自己交往的事,怎么说呢,羽柴寻能理解朗姆这么做的逻辑,但这样描述起来还是有一种特别微妙的诡异感。

    为此他和安室透甚至还排练了一段时间,但现在想想,羽柴寻就觉得没太大必要,横竖安室透都已经得到BOSS的重视了,那继续去糊弄朗姆确实没什么意思。

    多份工作加班而已。

    羽柴寻是真心这么想的,安室透听得出来。

    并不是因为讨厌他留在身边,而是真诚的建议,并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羽柴寻说的话也没有错,那样才是对安室透来说目前最好的选择。

    随着安室透在组织里的影响力加大,朗姆已经很难带给他和以前一样的帮助了。

    并且因为朗姆连着好几次的失误表现,甚至对安室透还有点负面影响。

    安室透也确实不在乎朗姆怎么样。

    说白了,有很多事情,安室透并不是因为朗姆的命令才想要去做的。

    就和他想把羽柴寻带走一样。

    那种莫名的情绪和执念就像是种子一样在心底扎了根,安室透极力去无视那些东西,但它生长起来的枝叶却还是会在树底投下阴影。

    并且日复一日地越加繁密,直到阴影填满所有的缝隙。

    执念是很危险的东西,安室透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是因为朗姆的命令。”

    “……什么?”

    安室透看着不明所以的羽柴寻,平静地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之前跟你说交往,不是因为朗姆的命令。”

    “这些话其实我之前说过,但你好像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安室透站起身走到羽柴寻的身边,“朗姆确实命令过我

    ,但我之前和你说那些,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安室透又想到了那个渔夫和魔鬼的故事,他曾经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像那个魔鬼一样为一个虚幻的念想执着数年,但执念这种东西真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安室透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无视所有说羽柴寻喜欢自己的弹幕,他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在意。

    羽柴寻敏感地意识到安室透态度的变化,尽管对方的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语气保持着温和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的合适分寸,但他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那样。

    安室透在羽柴寻面前仅有半臂不到的距离里站定,是足以避免肢体接触的安全距离,但羽柴寻后背压着办公桌的桌沿,却下意识有种无处可躲的感觉。

    他说着告白一样的话,却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具攻击性。

    羽柴寻不可能把这当成真正意义上的告白,先不提安室透的真实身份,更何况安室透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和羽柴寻理解中的喜欢也毫无关系。

    有一瞬间羽柴寻甚至下意识想到了前些天和琴酒的那场对决,在偶尔的几秒钟内,琴酒也曾用和现在安室透相似的眼神看过自己。

    与其说是告白,倒不如说是狩猎。

    而自己就是对方的猎物。

    安室透目光静静地看着羽柴寻,因为背对着灯光,他的眸色偏暗,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像是被刻意地藏在了阴影之下。

    羽柴寻不需要同情,他坚定地选择站在组织的那一边,那样其实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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