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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斤茶叶少说能泡一百五十碗,一碗卖二钱,卖得出三十两银子以上!

    茶坊里卖茶,卖的是风味韵音、典故轶事、家长里短,也还要费别的本钱,不能真按茶价算,但这价真过了些!

    自家也卖茶,再好的货、再远的脚程,也不敢这般喊价!

    仙茶么?

    鲁不渝改口:“喝不起,我打算卖茶的!”

    娇娘捂嘴轻笑时,先前盯着他看那富贵老夫人出声:“茶坊里还正缺茶用,客官有卖的,拿来瞧瞧,若是价合,将就买些。”

    原来她就是茶坊东家!

    鲁不渝忙上前,掏出揣来的样茶,恭敬奉上:“泡法、价格都不同。漓湖银针最上等,须八钱银一斤,非富贵人家用不起;谭云红茶算中等,一钱两分一斤,走礼也撑得起脸面;汤山绿雾价贱些,二十文钱一斤,小康之家常拿它待客。”

    富贵老夫人转头,向旁座小短襟上绣芍药的老妪笑:“原我家里,便那汤山绿雾,也喝不起!”

    那老妪笑而不语,她又转头叫:“丫头,都拿去泡来,咱们尝尝!”

    鲁不渝怀里掏茶盒时,露出笔杆,旁边顶高冠的老头儿瞧见,出声:“笔也拿出来看看!”

    鲁不渝就全取出来:“谭云制的,上等狼毫,绝无一丝杂毛,四钱银子一支,不二价!”

    高冠老叟拿一支细瞧:“是没假!但在谭云,它只值两钱银,离这也不是太远,就要翻倍?”

    听着是有见识的,鲁不渝叫起来:“哎哟,我等冒死做买卖,脚程辛苦都要计本钱的!”

    老叟点头:“是这个理,买两支罢!”

    隔得远些的精瘦山羊胡插话:“董老爷子要用笔,我奇珍阁能制好的!”

    关照奇珍阁买卖的,必是人仙,鲁不渝忙低下头。

    老叟摇着头:“寻常用的,有这个就成!”

    又有位着大氅的中年接话:“董老都说好,我也买两支去,开药方用!”

    天道酬勤果然不假,小舅子只在澡堂泡着,没分文进账,自家走这一趟,茶叶买卖尚没谈,笔已先卖出四支!

    鲁不渝自是欢喜。

    但这两位说买,选了笔,却没人讨银子。

    疑惑中,领队孟青与位同伴又跨入茶坊:“店家,来两碗茶!”

    他俩是人仙,瞧见鲁不渝,只点下头,就算见礼。

    鲁不渝躬身还礼。

    跑堂娇娘又过去招呼:“与客官言在明处,我家的茶贵!”

    孟青问:“怎卖的?”

    娇娘一样答:“眼下只有桂花茶卖,外来的客官,两钱银一碗茶!”

    惹孟青笑:“还分人么?本地与外来,不一个价?”

    “本城人,一天奉送一碗茶,再多要,也是一样价!”

    与鲁不渝这锱铢必较的凡商不同,人仙大爷大气得多:“来两碗尝尝!”

    客人的声音,案桌边正沏茶的娇娘也听见,无须转告,刚泡上鲁不渝的三份样茶,又在两个茶碗中放入桂花茶,以沸水冲入。

    案桌边那丽人,不止长相出众,沏起茶来,也讲章法,茶壶出水,一点一扬全带着莫名韵味。

    孟领队身边的同伴出声:“是个懂茶道的,放在这儿,不大材小用么?”

    孟青不得罪人,笑着转圜:“独乐乐岂比得众乐乐?”

    跑堂娇娘先送去客人两碗桂花茶,再给这边端来几小杯样茶,是大碗沏泡好后又分在小盅儿里,富贵老夫人、高冠老叟、小短襟老妪、大氅中年各取着尝味。

    尝过,小短襟的老妪道:“味还好,红茶陈味够,银针恰相反,是今年采下的春茶,若货也是这般,这小哥要算实诚人!”

    最便宜的汤山绿雾,竟未做评价。

    高冠老叟、大氅中年也都点头,富贵老夫人就道:“银针和红茶,货若不算多,我家全要了!”

    价都没还,这般豪气,还说以前汤山绿雾都喝不起,爆发户么?

    只汤山绿雾没卖动,但便宜货得利也少,听着这话,鲁不渝已欢喜不胜。

    就要回去拿货,但四支狼毫笔的银还未收到,拿眼瞟那高冠老叟和大氅中年,都不理他。

    富贵老夫人笑起来:“等茶称了重,我一起付!”

    那边,领队孟青又出声问:“主人家,酒坊里已没琼花露,女掌柜说桂花酒尚未好,但茶已成,茶叶店能外卖,不知价几何?有多少货?”

    富贵老夫人答:“一叶十斤,能卖五百来斤。”

    领队那同伴想杀价:“只是桂花好,茶是去年的陈茶!”

    孟青打断他:“莫丢人,仙家买卖哩,出口不二价!我全要了!”

    方知这茶坊里泡的真是灵茶,隔壁茶叶店也是她家的营生。

    鲁不渝忙飞跑回客舍,把漓湖银针、谭云红茶全取出,再送过来。

    进城时吃马粪的残废狗已跑到茶坊里,高冠老叟瞧了货,确认与样茶一样,没作假,富贵老夫人就从狗背上拿银付账。

    娘的,这城里,连个吃屎的狗都不是凡物!

    人仙大爷们爱的物事,平时凡民哪有机会尝味?赚到银钱,鲁不渝便也要碗桂花茶,美滋滋地品着。

    满口桂馨。

    待小舅子寻来,也拉来尝一碗。

    喝过灵茶,出来西街上下馆子,然后十字口摆摊卖物。

    可惜好运气已用尽,摆摊到天黑,鲁不渝的货再没卖动丝毫,小舅子带的酱油、青盐、胭脂、牛角梳等杂货,倒好销了。

    摆摊时,车马行来了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坐着与凡商们唠话讲轶闻,但东扯一句西拉一句,说的尽远,听得糊涂。

    黄昏时,东边又来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齐进茶坊讨茶喝。

    听他们嘴里的话,似乎伐木刚回。

    茶坊里,富贵老夫人、高冠老叟等,早已走了,留下的两位娇娘似就等着他们,汉子们喝完茶,也就关门。

    城里冷清,卖到天黑,鲁不渝等凡商也收了摊。

    那碗茶不但高过度夜的宿费,也比馆子里两人的饭钱贵,是伍同自己付的铜钱,收完摊,货送进塌房,出去逛一圈,回客舍来,就寻他抱怨茶价,后面还有一肚子牢骚,说这城里既没窑子,赌坊也不接外地客,百般不好。

    绿柳城里只住着自家这一支商队,寻不着互通消息的,也就避不开小舅子的碎嘴,倒真有些烦。

    家里娘子,啥都好,为啥会有这般惹人厌的兄弟?

    算了,矢志不渝,不记娘子的不好!

    第二日早起,离城时,又遇昨日领路的衙兵,孟青客客气气与他见礼,问:“冒昧问下,足下几阶修为?”

    那衙兵咧着嘴笑:“不中用,只得七阶。”

    才六阶的孟领队怔了好一会,躬身:“有劳,告辞!”

    鲁不渝瞧见,小舅子也吓得咋舌。

    走在路上,昨夜的抱怨全没了,改与同伴们吹嘘,昨日就他两郎舅有福喝到的灵茶,今儿嘴里还留着香味呢。

    却也怪,往回走商,少说也要跨过地龙山,再到西边儿走上一圈,这趟竟不顾仙凡都有的抱怨,出了绿柳,就踏上返程。

    走出百多里地后,方听见孟领队解释:“别家耳报神不许进这城,咱们此趟,也是替将军府打探消息,回去自有好处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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