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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位天帝制令取名之初,曾取两处泥土相观,一地出的黄土,比别处同等量的要重上二分,因此取名重土城,今属云氏,是云潭将军府本城。

    十月初, 今年第一次降寒,早上起来,窗外所见的树梢、草地,白成一片。

    白露成霜,寒凉凄凄。

    宛如北山王王乾的心情。

    昨夜侍寝的两名原贤王府侍女,晓得他最近心情不好,伺候着梳洗完, 就低眉顺眼站着,不敢嘴碎触霉头。

    没理她俩,王乾径直出门,走过几个同样布局的院落,另一家院门前,叫:“王真,起来了,就陪我喝酒去!”

    将军府长史说,贤王府来的高阶多,礼宾司住不下,还是客卿府里宽敞,剩的独门小院多,尽能安置。

    实情如此,也用了十多个院子,才安置完王乾家眷,但“客卿”二字, 兆头不好,让他不喜。

    原本一方雄主,被迫寄人篱下,最怕的, 不就是真变成云大将军家的客卿地仙?

    听到声,王真走出,苦笑着:“老祖,大早上喝酒?”

    “喝酒还分时辰?走罢,买酒去!”

    与这后人差着三百多岁,王乾都懒得记已隔多少辈人,但王真若在别家,族里唯一达人仙之巅的,多半就能做家主掌权,生在贤王府,倒受了亏待,如今基业不在,王乾才生出愧疚心,最近爱拉他上街喝酒。

    石山书院担因果放出的悬赏令,所对非只带走城主令的三人,贤王府其余高阶,未与王家断绝关系前,也尽在悬赏中,上街怕遭刺,轻易都不出客卿府。

    王乾自己, 加带王真在身边,倒不怕。

    在这云潭将军府本城,便大地仙乔扮进来,想在增援前取走他俩性命也不可能,且天下有几个大地仙,愿为些许身外物涉入世间,做那刺客?

    再说,这城与北山一样,前不久被吕氏与书院三个地仙混入,打杀了不少铁衣卫,虽说姬氏遣人斡旋后,云氏与之止战,但防范还未松懈下。

    他有底气,自是不怕,迁来后,出入无忌。

    带王真出客卿府,又去奇珍阁买酒。

    明晓得这商家的桂香琼花露,为仇家东山郡所产,王乾也甚爱,以往常光顾的多宝阁,渐已不去了。

    云氏经营不差,奇珍阁、多宝阁都设有厚土分号。

    衣必华服、食必珍肴、侍必美人,方是王乾的性子。

    踏入奇珍阁,掌柜早认得他,谄笑着靠过来:“王老祖、王先生,今日这么早?”

    任掌柜奉承得好,也不能挽回王乾心情,懒得搭理,只眼色示意,由王真出头,扔出三张功德叶:“老规矩,来三壶!”

    琼花露添入些绿柳桂花、别的奇物后,又另成一类货物,真正好滋味,也使价格再涨,一叶只买得到三斤装的一壶,且还限量,奇珍阁对外称,高阶人仙往上才能见着,各分号每日最多只卖十壶酒,来晚了没有不说,还常有断货时。

    便王乾这位地仙进店,掌柜面上客气得不行,也只私下允他不受每日十壶之限,但最多能卖给两壶,两人来,加上王真的一壶,多的就没有。

    也不许别人报名代购,亲自进店,才有。

    价不贵,但独门生意,被奇珍阁玩出花样了。

    新出这酒,除后添的奇物,桂花、灵酒都来自绿柳城,不过奇珍阁与他家有私下勾当,听商队说,绿柳城内反而没卖的。

    耳报神打探到的消息,凭这新酒,与自家一样,换商家买卖的高阶人仙就有不少,奇珍阁各分号营生已大有起色,在地龙山周边,能与多宝阁抗衡了。

    拿到酒,王乾不愿多留,又折身出来。

    隔着十来辈的祖孙,一人先分一壶酒,各装入百宝囊,再沿街游逛。

    天气冷,此时还早,街上人也少,最终又进城内最好那家酒楼,登到三楼上,窗边对坐下,叫一盘醉虾、一碟凉猪耳、一碗盐水花生,就着外面白茫茫一片霜,老祖与后人齐喝上。

    三斤酒,够两人消磨一个早上了。

    买酒的功德叶,全是老祖私下所出,早前其他好处也得的多,只因姓氏血脉,各般关照,王真对眼下处境倒没多少抱怨,好酒入喉,添得的灵气还只小事,每饮下一口,都要借其激荡,在与天地大道有某种契合的桂香中,体悟道意,连敬酒都顾不上了。

    醉心修行,没啥不好。

    王乾只不想独酌而已,不介意他当面走神,不能说话,就品着酒,自家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

    吕家、云氏,眼下都与南晋交好,往后媾和的可能极大,指不定云氏为甚好处,就会逼自己等交出带来的三枚城主令,去与石山书院交易。

    云大将军估计不愿再助自家复起,或就有各种算计,准备吞下他贤王府势力。

    家眷之外,高阶人仙、道兵、阴神,连着奢华美物,尽带出来,惹人觊觎,其实除自家贤王府,任何一地都不好久留。

    自家性子独了些,与麾下结的因果不重,若看不到有望复起,被云氏暗中拢心,带出的其他高阶人仙不论,单四位九阶,除王真身为后裔,忠诚无虞外,其余三位到新年时,都不知可还愿再接去年俸!

    那些荒山野岭,不宜安置娇妾美婢,他这心软的,又舍不得抛下富贵,去浪迹天涯,势不如人,丧家之犬,除依附某家外,竟已难再寻着法子。

    也并非定要掌权的威风,但论起来,云氏老祖才是小二阶,依附谭云将军府,他这昔日北山王,要吃多少人笑话?

    受笑话之外,拖家带口的来,王氏族人也不少,真全定居厚土城,加自家这地仙四阶的老祖,云氏就不怕被易主?恐怕王氏一族难得将军府真心相待!

    出奔之前,还是未想周全,还不如求得允后,举家降石山书院!

    要不然觅个机会,独自出门,飞去奔投南晋了事?到了那边,有姬家帮着讨要,量云氏不敢不送还家眷美婢、还愿随着的旧部!

    姬氏国大势大,不怕自家能反水,只不过,这正狼狈着,一旦接下因果,想再脱身可不容易,离北山城数千里之遥,复起也莫想了!

    他是地仙不假,但要紧事上,难下决断,又什么都要想些。

    也是算计不如人,才有今日之苦!

    罢了,酒楼里定有耳报神,待能说话时,与王真合计一番,再说。

    “噔噔!”

    楼梯忽然作响,打断他的思绪。

    有人上楼。

    王乾皱起眉。

    大早上出门喝酒,本图个清净,他与王真进酒楼时,伙计还在摆放椅凳,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到厚土城后,这酒楼常来,掌柜早认得他,楼下两层全空着,怎不识趣,又放人上来?

    想着事儿,未曾留意,这人上楼时,掌柜究竟拦没拦。

    登上楼来的,是个精瘦中年男子,蓑衣斗笠,背着副破渔网、腰挎鱼篓。

    这样的渔夫,钟山郡、三川府最多,云潭少些。

    厚土城也临着条小河,但河窄水浅,没大鱼,还是附近水泽多的两三城内,渔夫若渔获多,想卖上高价,偶尔也会随载商队的船只过来。

    不过这样的渔夫,辛劳奔波数百近千里,是为多得些银钱,还舍得上最好的酒楼吃喝?

    王乾本不以为意,但那渔夫扫一眼,竟也看上临窗的桌,看架势,要到他们邻桌去坐。

    他蓑衣斗笠、渔网、鱼篓上,全带着鱼腥味,惹人不适,脚步声乱且重,王真修行也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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