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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面面相觑,他已头也不回的走开,我甚至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些徒增他的烦恼。

    夜晚,我为他掌了灯;就着煤油灯的淡淡微光,他铺开了纸笔,临摹着宋代书家米芾的字迹,还有两名公公站在他的身后。

    我侧立一旁望着灯光印出的他的身影,竟一时觉时光回到了从前,那时候我总是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望着他侧脸的我怔怔出神,依旧刚毅的轮廓线,只是他略长的鹅蛋脸却让他看起来还有当年那么一丝稚气未脱的大男孩的影子;只是垂下的眼眸里头那经过岁月沉淀的凝重却减免不了这几年来他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折磨。

    从前投射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暖意如今却成了孤寂,似乎谁也再难以走进他的世界。虽然相较在慈禧面前那个连哀怒都没有的他在这里总是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他写完最后一笔看了看通篇却并不满意的揉成了一团,再次重新临了一幅;依旧不甚满意的蹙眉,似乎总是少了点什么。

    “皇上,这米芾的字向来最讲究心境。”我忍不住开口:“米芾是多洒脱自在之人,通篇无所顾忌的八面出锋……”

    我一顿,忽觉不对,扭头见到他愕然的目光。我竟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是芸初,还和从前那般顺其自然的走上前说这番本不该一个丫鬟该懂的话。

    “皇上恕罪,奴婢……多言了。”我忙跪下请罪。

    一片静默,这才听到他寂静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起身吧,你没有说错。”

    我站起身来,他依旧怔怔的望着我,昏黄的灯光在他的面容上晕染,我一时尴尬万分的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你不知,你方才的模样有多像一个人。”他轻声说,一时竟止不住泄露了眼中的微光,终于少了一丝与外界隔绝的冰冷。我低头不语,手却紧紧扣在了一起;还有两名太监在这盯着,我不敢造次多说。

    “不过,你又是如何了解这些?会识字的丫鬟并不多,何况能懂字的神韵。”良久,他问。

    “奴婢……虽不会写,但伺候老佛爷的时候看得多了,也便会胡诌几句。”我牵强一笑,手心竟已出了虚汗。在慈禧面前尚能镇定自若的我在他面前却屡屡出漏洞。

    他瞥了我一眼,未再说什么提起笔来,细细又将原迹瞧了一番。

    “皇上,夜已深了,明日还得早起,您倒不如歇息吧。”我试探般的说,他却毫无反应。

    “皇上……”我再次试图努力,然而此番他却抿着薄唇说:“莫再多言!”

    一句冷冷的话便将我阻挡了回来,我张嘴却不能够再说什么,现在的他同样喜怒难测,以前仗着他宠爱还能以珍妃的身份硬逼着他去歇息,如今却没了资格再多说什么。

    他依旧是如此倔强的性子,就连临摹古人墨迹,都非要研究个通透不可。

    第二日,趁着他去上朝还未回来,我在清徽姑姑的示意之下将桌椅全都擦了一遍;好歹这件事算是我的专长,尚还让她满意。

    然而走到他的桌前清理他的书之时却发觉这些书本大抵都是些闲书,无任何一本有关朝政制度或者是为君之道。我轻叹,恐怕这也是慈禧对他的限制。

    只是,一本书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是一本厚厚的红楼梦,似乎很是被他珍藏的放在了最里头。

    我将书从中抽了出来,见到那上头皆是我熟悉的印记,但时隔这许久却保存良好,并无一丝灰尘。

    心中的愕然如投入湖水的石头那般波纹渐渐扩散;我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那朵我曾亲自夹入的桔梗花依旧静静的躺在了那第五回写着枉凝眉词的那一页。手指渐渐有些颤抖的摩挲这已泛黄的书页;轻咬唇角,何时,这本书被他从景仁宫拿了来珍藏在此?

    “芸初!你还在做什么,皇上回来了,还不快行准备。”清徽姑姑恼怒的声音传来,我慌忙将书合上,匆忙将它放到了架子上往前行了几步跪下。

    那个身影迈入进来,我收了收面容上的慌张。

    “适才,谁动了朕的书?”他有一丝不悦的声音传来,我身子骤然僵住,回过身见到站在桌前的他敏锐的觉出书的摆放已不一样。

    我方才一时慌乱自个儿也不知将那本书塞到了哪,心底一阵心虚;他的目光果真停留在已被放在倒数第二层的那本红楼梦上,拿出来发觉着实有翻动的痕迹,目光里的恼意竟如燎原之火升腾起来。

    “说!”他怒意横生的扫视了我们一眼,平日若是别的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却竟然有人不单动了书,动的还是这本他特意放到最里头的珍视之物,这却是他的雷区。

    众人都傻了眼,他们很少见到平日仿佛已失去喜怒哀乐的他竟还会如此大怒。

    我咬着唇,还是往前迈了一小步:“皇上,奴婢今日打扫殿内,便……将书也整理了一番。”

    “谁让你碰这些书!”他紧锁着眉,冷然勾起嘴角:“这里头,没有你想找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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