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胡善围 > 264、甲方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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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雷点头之后, 永乐帝立刻从和蔼可亲的长者切换到甲方爸爸的丑恶嘴脸, 要求甚是苛刻, 离五彩斑斓的黑差不多了。

    “船不能小了, 要这么大。”永乐帝指着书案, “要雕龙刻凤,有皇家气象, 又不能俗气了……”

    阿雷走笔如飞, 记录永乐帝的要求, 渐渐有些写不去,从点头到放弃,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皇上, 现在退出来得及吗?民女做不到啊。”

    永乐帝见把小姑娘吓到放弃, 晓得自己有些过了, “你把家里的小作坊搬到宫里来,宫里几个会修钟表的西洋传教士、内务府的木匠铁匠等等皆是你的帮手,你不是一个人。”

    阿雷松了一口气, 她也想借此机会挑战一下自己, 继续动笔记录,“皇上, 您说船头弹出两个小人,要雕成什么样子?有画像模板吗?”

    永乐帝一怔, “这个啊……”

    永乐帝看着落落大方、自信从容的阿雷,恍惚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同样的系出名门、公爵嫡长女、同样的天不怕地不怕, 连年纪也是差不多的。

    永乐帝叹道:“朕十六岁就大婚了,仁孝皇后才十四岁。仁孝皇后十八岁时就和朕生了四个孩子,朕记得很清楚,她在大年三十除夕夜生下了第四个孩子汉王,产后虚弱,又恰逢父皇要朕去燕地就藩,从京城到燕地北京,千里迢迢。”

    “前头走水路还好,只是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年久失修,只得频频上岸走陆路,马车颠簸,天气又冷,产妇孩子要保暖,又担心被炭盆烟火气熏着,唉,皇后一路受了不少罪,她原本是怀孕都敢策马飞奔的强悍妇人,之后到了京城休养一年有余才好些。”

    “在船上的时候,朕心疼皇后,夸下海口,说写奏本给父皇,建议重新疏通京杭大运河,倘若打通了河道,从南到北,两岸百姓都受益无穷,也方便运粮食货物运到燕地,平抑北方居高不下的粮价。”

    提到往事,甲方爸爸的深情都不一样了,眼神温柔得吓人,“皇后和朕约定,将来疏通了大运河,我们就坐船南下,舒舒服服的游玩,不用在陆地颠簸。一起白头,看大运河两岸无限风光。”

    “我们还击掌为誓了。”永乐帝双手一拍,“就像这样,掌心对掌心的发誓。现在运河已经疏通,粮食,木材昼夜不断的运往京城建立新都城,运河两岸重新焕发生机,靠水吃水,人民富足,可是……”

    永乐帝目光一黯,“朕的皇后向来言而有信,唯有这件事她失信了,违背了和朕的誓言。”

    没想到帝王居然也有脆弱伤神的时候,阿雷说道:“这又不是仁孝皇后想失约的,这不……没办法嘛。”

    “皇上的意思是船头两个准点出现的小木头人代表皇上和仁孝皇后,借此钟表寄托哀思,现实没有实现的诺言,在这艘船钟可以实现。”阿雷连忙转移话题,“民女将木头小人做的与年轻时的帝后有三分像,如何?”

    阿雷说中了永乐帝的小心思。

    永乐帝带着阿雷去了一个小书房,里头挂着一幅仁孝皇后年轻时的小相,梳着少女的发式,应是未嫁之前。

    “朕与皇后打小就相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十四为朕妇,羞颜未长开。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那一年我们就当上父母,本以为此生能白头到老,朕却没能见她白头,一个人老去。”

    永乐帝命人摆书案笔墨,“你照着这幅画像描下来。”

    阿雷应下,仔细临摹此图,到了黄昏时才完成。

    永乐帝看过,满意点头,“朕没有少年时的小相,不过汉王世子和朕年轻是很像,你照着他的模子描画。”

    朱瞻壑正忙着帮朱瞻基训练幼军,这些幼军不是军籍,一点武术底子都没有,连刀都不晓得怎么拿,居然把刀刃对着自己。

    甚至有人在列阵的时候蠢到左右都分不清楚,走路同手同脚,说他们是乌合之众,简直侮辱了乌鸦。

    一个月下来,演示一个最简单的雁翔阵都不成功,零零散散的,不是大雁,更像是一只草鸡,变阵的时候,你踢我的屁股,我踩你的鞋子,场面混乱如粥。

    “莫挨老子!”

    “孩子!拿郭看倒了窝滴孩子!”

    “刚才踢我屁股的是你小子?过来打一架!”

    “侬就是拧不清的鹅头!”

    幼军来自五湖四海的无产者,只是为了吃口饱饭来参军的,国人骨子里的乡土情结,若不是活不去了,很少有人愿意去异乡谋生。

    什么口音方言都有,沟通困难,靠着肢体语言表达,经常引起误会而发生群体性斗殴,为此,朱瞻基掏出私房钱给他们一人发一本纠正发音的《洪武正韵》,以消除难懂的方言口音,但是朱瞻基很快发现一点用都没有,这些书基本用来垫桌角、床脚,甚至用来卷烟叶抽没了。

    朱瞻基这才意识到,这群人几乎没有人识字,很多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他发的《洪武正韵》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演阵彻底失败,朱瞻壑骑着马拉开了好几对打架的,然后去看台向大堂哥复命。

    朱瞻壑面有愧色,“皇太孙殿下,臣弟真的已经尽力了,是臣弟无能,没能训好他们,给殿下丢脸了。”

    朱瞻壑这一个月都累瘦了,以前操练天策卫,火炮火/枪□□等等作战武器配合上阵都没这么累,天策卫都是从军籍里选□□的优秀者,世代职业军人,自幼习武,有家学渊源,很快就能配合。

    但是朱瞻壑真的带不动这些五湖四海的青壮年幼军,有人憨傻像智障,有人痞赖油滑软硬不吃,简直是大明智障沙雕中二集中营。

    朱瞻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请皇太孙早日认清现实,另请高明。

    但是朱瞻基不肯要堂弟下台,因为除了这个傻弟弟,所有人都在看皇太孙和幼军的笑话,幼军每天层出不穷的极品事件已经是京城禁军茶余饭后必备谈资了,

    台下操场两万八千个幼军,就像两万八千只凶猛愚笨爱斗的大鹅,就这种水平,一千正规军能够将他们全灭。

    队伍拿不出手,丢人现眼,朱瞻基安慰堂弟,“没事,慢慢来,我不急。”

    我急啊!朱瞻壑已经从水坑气成了河豚,假以时日,估摸会气成海豚。

    朱瞻壑说道:“臣弟建议暂缓训练他们使用火/枪等兵器,以免伤到自己人,先把刀剑棍法练熟了再说。”

    想到两万八千本《洪武正韵》的凄凉下场,幼军暴殄天物,朱瞻基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那现在——”朱瞻壑指着操场两万八千只大鹅互啄的热闹场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朱瞻基看着天色,离吃中午饭还早,“就让他们列成长队,跑到吃午饭的时候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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