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三十仗打的皮开肉绽的御前大监，被悄无声息的抬进了宁长公主府。
而就在当日晚间，帝王趁夜只身一人踏入护城河旁竹林深处的听音小筑。
朦朦胧胧晦暗不明的月色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洒满半间寝卧，有一缕漫上床榻，落在最外侧的锦绣被角处。
光亮不可及的黑暗里，年轻的帝王如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兔子，自背后紧拥住身侧散发着淡淡花香味的娇软身姿，压着嗓子含糊不清的呢喃，“江江，从今往后，我亦只有你了。”
温热的气息轻呵在颈窝上，江江觉得痒，下意识回头，视线触及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她在他臂圈里转了个面儿，与之相对而卧。
“阿九，”她抬手，食指小心翼翼抚过他的眉眼，“为什么不开心，发生何事了？”
“无事。”帝王抓住她动来动去的指尖，臂弯顺势往内一收，将她整个人收进了怀里。
身体与身体紧紧相贴，肌肤上迥异的温度顺着薄薄的里衣传递给彼此，被遗弃的孤独感在这一瞬好像全都驱散了，胸腔里空落落的那一块，被怀中这副娇柔温软的身躯一下子填的满满当当。
然后，那些心底耿耿于怀的背弃，突然之间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江江并非穷追不舍的人，她不信他说的无事，但若他不想坦言真相，她可以装作相信那两个略显敷衍的字。
薄薄的窗户纸被月光映照的亮堂堂的，江江顺着夙淮肩颈处的缝隙看出去，一桌一椅一书一纸都笼罩在探窗而入的清辉中，只有软榻锦被之间的他们裹在月色触不到的暗处。
有那么一刹那，她生出了种没来由的归属感，这天广地阔，仿佛他并不温暖的胸膛就是家。
“阿九。”江江唤他的同时，微微仰起头来。
“嗯？”
“天上当真住的有神仙吗？”
甫一听见这句，夙淮顿了顿。
或许，某些特定的时刻，他也曾将无能为力之事寄托于诸天神明，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信这世上真有菩萨佛祖存在，倘或有，而今的他就该是虔诚的信徒，而不是手起刀落的刽子手。
过往的经历无一不在提醒他，拥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能力，要远比求神拜佛来的有用的多。
但，他虽这么想，却并不会如此告诉江江，人生在世，总对着赤裸裸的真相，难免残酷，假若天上的神仙能教江江觉得有所寄托，那么他愿意撒谎骗一骗她。
夙淮闭着眼睛用下颌轻轻蹭了蹭江江仰起的鼻尖，低低应，“许是有的。”
“那……”江江略作思踌，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天上的神仙瞧得见人们挂在梧桐树梢上的心愿吗？”
梧桐树梢……
夙淮忽然就想到了自周大娘处往磬书楼去的那段路上，江江曾将心底的愿望写在纸上装进一只红色锦囊里，并由着摊主悬挂至枝丫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