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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人的禅悦香顺进鼻腔,江江听见他用一种生死劫后余悸未消的惶惶不安语气轻轻说——

    “大年初一,更岁交子,咱们约好了一起去磬书楼吃娇耳,你却突遭不测,江江,我很不喜欢不受掌控的被动局面,与其往后日日夜夜担心阿宁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不如主动置之死地而后生,解怨释结,更莫相憎,虽是一别两宽的结果,却也没了性命之忧,一时险境换长久安宁,江江,我觉……值得。”

    低低沉沉、似有迷人心催人智的沙哑嗓音不疾不徐响在耳边,江江没来由的记起胎怀六月那个雨夜,她于河西洮氏府邸霜月居里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身穿苏绣月华衫的贵公子在她面前垂下脑袋,苦笑着说:“不记挂,不能够的,除非我死了,两眼一闭,这辈子的因果都了了。”

    彼时出现在梦里的声音,和此刻就响在耳边的声音如出一辙。

    梦境与现实在眼前来回更替,不争气的水雾复从眸底氤氲开那一刻,江江将手从掖的严严实实的衾被下抽出,摊开,拘着满眶湿意轻唤,“阿九……”

    “我在!”

    “趴下来”

    “嗯?”

    “我想抱抱你。”

    此番,洸央趁夜掳人,主要目标在于江江,阿元除却受了些惊吓以外,身上并无伤处。

    不过,比起皮肉之苦,对于阿元来说,相依为命的伴找回了从前的记忆,往后泱泱不再是泱泱,而是江江,此一事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远超挫骨剜肉之痛。

    坐在廊檐下,倚着双轮椅靠背看向盲眼郎君指派来侍奉照料那个现如今叫做江江的姑娘的侍从们在庭院里洒扫浆洗忙碌个不停,阿元忽而生出这天大地大,唯有自个儿孤身一人的寂寥感。

    泱泱打哪儿来,是如何脾性,有什么样的经历,她一清二楚,而对于江江……

    她一无所知。

    只能从被劫那一夜几人的对话中,和现下眼前多的这间小院都快挤不下的仆从数量上隐约猜出,江江并非她妄自猜度的那样,是市井小巷某户普通人家里的普通女孩儿。

    是了,市井小巷普通人家里的普通女孩儿,又怎入得了堂堂河西家主的眼,何至于教高高在上的洮松费尽心思也要圈禁在掌控范围之内。

    越想,眼越凄迷,头越生疼,阿元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努力敛去蓄在眸中的大半湿意,尔后垂下睑看向搁在双轮椅脚蹬上残缺不全的两只腿,猝不及防的思念起淹溺在河西庄头那口池塘里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真泱泱。

    可惜,关山四面绝,故乡几千里,她不能回去看她思念的人,也回不去了。

    思及此处,好不容易敛去大半的湿意又不受控制的氤氲开来,就在积攒了满眼的泪珠子即将翻越睫根夺眶而出之际,她猛的侧头远望,妄图用倏忽睁大的眼框住眶中所有脆弱敏感,不想……

    抬起的视线朝一侧眺出去之际,在榻上连躺了几日的江江恰扶着门沿从里走出,两个数天前还最亲密、而现在却因身份转化亲疏莫辨的伙伴,目光正正儿撞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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