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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软只觉脊梁骨被一道冷箭击中,从尾椎骨一直麻到头顶,她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般回过头。

    在上二楼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鸭舌帽扣在头上,遮去大半张脸,下颚线凌厉,唇形很好看。但下巴上冒着一层青茬,衣服也穿的松松垮垮的,整个一副不修边幅的样,看起来就像个堕落男青年。

    林软在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强压着颤音开口,“江...翙?”

    那张在记忆里描摹了不下万次的脸真的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她却突然犹豫了,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两人中间隔着不过五十米,却像隔着一整条银河。

    江逸深邃的眼神落在她瘦到快脱相的脸上,嘴角抽搐了几下,似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阳光落在他明亮的眼里,像正午时分波光粼粼的湖面,柔软又耀眼。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亦或者只有几秒钟,站在台阶上的人终于动了动身子,大步走过来把还在原地发呆的女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熟悉又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直至将她淹没在温柔乡里。那些难熬的黑夜,噬心魂般的思念,犯病时的焦躁无力,都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所有的痛苦都像被风吹走的薄沙,混杂在风里,消失在天际。

    小院二楼的房间里,林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在饮水机前接水的男人出神。

    江逸是在他们刚订完婚接受卧底任务的,本来说好只需要去半年,可他一走就走了将近两年时间。这两年里除了江逸偶尔用不同的手机号发给她报平安的短信外,他们没有任何联系。直到三年前的今天,江逸传来消息说任务结束,晚上可以回家陪她吃饭。

    于是她提早点好外卖,然后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满心期待的等着,可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最后却只等来了一个带来噩耗的电话。

    “软软,江逸他——出事了。”

    林软不知道她是怎么到医院的,眼前的一切都格外混乱,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轰隆隆的耳鸣声。

    她发疯似的摆脱林祁冲进停尸间,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就彻底晕了过去。漓江的习俗,人去世后会在棺材里存放两天,直到第三天凌晨五点才会被送进火葬场,火葬后再下葬。

    可江逸的尸体只留了一下午,第二天凌晨就已经下葬了,仓促到就连陵园都是随便找的。

    “软软,你不该来这的。”江逸温柔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把她从记忆的洪潮里猛地拉回来。

    林软愣了几秒,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她才起身抱住他的腰缓缓开口,“为什么?这里是哪啊?天堂吗?”

    江逸帮她把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细嫩的皮肤。半晌,他低笑了声,“你想去天堂?”

    林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想去有你在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正烈,照在眼前映出一团一团的光影。三年不见,他好像没怎么变,五官依旧精致立体,一双瑞凤眼里藏着某种能摄人心魂的东西。只是瘦了很多,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锁骨凸显在外面,下颚消瘦,冒出一厘米左右的胡茬。

    男人面对她炽热的眼神似乎有些无奈,眼神里的情绪越来越复杂。

    良久,林软听他苦笑一声,慢慢掰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软软,你忘了吗?你曾经说你想去全世界旅游,看遍所有美好的风景;你说你想成为远近闻名的作家,能在书店的畅销柜上看到自己的书;你还说你想在海边开一家民宿和一家小酒馆,每天和有些不同经历的人打交道,听他们诉说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可是这些事的前提是有你陪着我。”林软出声打断他,“江逸,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你在,那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啊?”

    林软眼眶红的吓人,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她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压抑住快要爆发的情绪,“江逸,你不能这样,当初是你缠着我,”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继续说,“是你强行把我拉进了你的世界,是你让我以你为方向活着。”

    “你不能随随便便丢下我。”

    女人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久久回荡,江逸只觉得胸腔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阵阵寒风呼啸着从里面涌出,无数鬼爪从地板下爬出,凶狠又锐利的撕扯着他的肉体。

    是啊!他说过的。

    江逸紧紧闭上眼,滚烫的泪水从他眼尾滑出,他说过会爱她一辈子会照顾她一辈子。可是一辈子太长了,变数太多,这些都不是他能掌控的。

    他拼了命的想从那堆坟墓里爬出来,想留着一条残命去见他的爱人,可是他失败了。熊熊烈火卷过平原,草坪被焚烧,树木被折断,平原变荒野,他便成了那万千孤魂野鬼中的一员。

    他回不去了。

    “对不起。”江逸将嘴里所有的血腥都吞入腹中,苦笑着摇摇头,眼底满是讥诮和疲惫,“你就当你爱错人了吧!”

    “江逸...”

    “你还不明白吗?其实你根本没那么重要,”江逸嘲讽似低笑了几声,嘴唇上干裂出好几道口子,“局里有那么多年轻优秀的警察,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去出任务?”

    “林软,在升职和你之间,我放弃了你。因为你对我来讲,并没有那么重要,我的未来有没有你都一样。”

    “我追在你身后这么多年,你不会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吧?——你错了,高中时我追你是因为你是校花,我带你出去会很有面;大学时我迫不及待的向你求婚,是因为你爸是局长,我想靠着这座靠山,拿铁饭碗。”

    “从始至终,”江逸紧紧咬着牙,如尖刀一般的字眼缓缓从他齿缝里挤出来,一字一顿,“我都没爱过你。”

    一股烈火席卷了林软的四肢百骸,剧痛见缝插针般涌入这躯残破的肉体,她看着江逸狠绝自嘲的面孔,嗓子里像被人塞了块石头般艰涩。

    “你撒谎。”林软嘶哑着嗓子开口,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江逸,你在撒谎。”

    “是你一直在欺骗自己。”江逸厉声打断她,猝然上前一把捏住她的左手,抬起来,“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开心吗?嗯?”

    他弯下腰狠狠盯着她通红的眼睛,手下力度越来越重,“林软,你能不能别再烦我了?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行吗?”

    “为什么我到死都摆脱不了你!”

    仿佛一场噩梦缓缓拉开帷幕,林软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紧咬着下唇发疯似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她忽然使劲,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吼出声,“你在骗我。”

    所有的混沌凌乱在她吼出声的一刻瞬间归于平静,那些如尖刺般的字眼被一道坚硬的防线拦住。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江逸,你想用这种办法让我忘了你,好好活下去?”

    林软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撕扯着五脏六腑,单薄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良久,她猛咳了几声,虚弱的喘着气,“你做梦。”

    “你如果是为了拿铁饭碗,你就应该当个懦夫永远躲在其他人身后,求着我爸赏你饭吃。”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食指狠狠戳在他的心脏上,“而不是主动申请卧底任务,不是为了保全其他卧底的性命,受尽各种酷刑都不肯吐出一个字。”

    “你如果真的不爱我,就不会在临死前还紧紧护着那个戒指盒。”

    “江逸,这世上如果只剩一个真正了解你的人,那这个人,”林软冷笑一声,咬牙切齿般,“一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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