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风声很大，厚厚的云层压下来，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只不过半个小时，月亮已经被云层全部挡住，周围大厦上的霓虹灯也依次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祁靠在椅子上望着远处出神，前两天林软给他打电话说了很多在凉城发生的趣事，这是这三年来她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带着笑。
他以为这段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又回到了最初。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祁回过神，没好气道，“干嘛？来兴师问罪？”
林软按亮天台上的灯，然后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疼不疼？”
“这话你应该去问楼下那位吧？”
林软懒得跟他斗嘴，把手里的塑料袋拉开，从里面掏出碘伏棉签和药膏。
“手给我！”
林祁抬了下眉，“算你还有点良心。”
“但这些就不用了，破点皮而已，瞎矫情。”
林软看着他撇了下嘴，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
林祁磨蹭了快两分钟才把手伸出来，左手还好，右手的指关节全都破了，有几个伤的严重的还在往出渗血。
林软看的直皱眉，她一边拆棉签一边忍不住吐槽，“你这真是下死手啊！你也不怕一不小心把人打死。”
碘伏蘸在伤口上，林祁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手往回缩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林软拽了回来，“别动，这点小伤矫情什么？”
林祁哼笑一声，身体放松靠到椅背上，“好的不学，坏的倒学的挺快。”
林软低着头边轻轻吹气边给他上药，手法比刚开始轻了很多。
这样的她让林祁不由的想起七岁那年，他因为做错事被林春盛用皮带抽了一顿，林春盛信棍棒教育，打起孩子毫不手软，一定要打到他服为止。
林祁被打的满身是伤，整条腿都肿了起来。那时的林软刚过五岁生日，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蹲在他身边一边吹气一边给他上药。
唯一不同的是五岁的林软会当着他面哭的很伤心，而二十五岁的林软已经学会隐藏情绪了。
林祁微仰起头望了好一会天空才缓缓开口，“不生我气？”
林软给他涂好药膏，又拿出纱布仔细缠好，“知道你是为我出气，我再生气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识好人心了！”
林祁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了一声，“挺聪明啊！”
“唉——行了行了！”林祁就一分钟没盯着，林软已经往他手上缠了快一米的纱布了，“你想把你哥手包成粽子啊！”
林软不理他，缠完之后还不忘打个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一脸满意的拍了拍他的手，“包好了！”
“……”
“……”
林祁看着他手背上那个硕大的蝴蝶结，一脸无语，“你都多大了？还喜欢搞这玩意？”
“怎么了？不好看吗？”
林祁瞪着她，一副你看看这玩意好看吗的表情。
林软没理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你过来待多久啊？”
林祁：“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你一个副队长能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虽然队里的工作有支队长在主持大局，但支队长毕竟年岁已高，跑现场熬夜查线索还得林祁带人去。之前他每天忙的都快住警局了，现在怎么突然闲下来了？
“我被停职了。”
林祁这话说的毫不在意，反倒是林软一脸震惊，“什么？”
“为什么？”
因为林春盛把江逸假死的消息告诉林祁，让他去凉城把江逸接回来复职时，林祁砸了他的办公室，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下来检查的领导看到，于是按照纪律，他就被停职察看了。
但这些事自然不能给林软说。
林祁闭了闭眼站起来，“没为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林软皱着眉反驳。
“那又怎样？大一岁也是大！”
林祁丢下这句话就下了天台，他来的突然，过来后又折腾出了一大堆事，自然没有空的房间给他住，不过宋澈很好心的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趁林祁在天台上时，还很贴心的换上了新的床上用品。
林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抬眼问，“那你住哪？”
宋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我住客厅，有事的话你直接喊我就成。”
林祁：“你这破院子就没个多余的房间？”
“本来是有的，但洪焰和江逸搬过来正好住满了。”
林祁脸臭的要死，很不爽的嗯了声，然后从宋澈手里把被子抢过来，“我去客厅，你的房间我住不惯。”
宋澈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如果是因为江逸，刚才他都把人打成那样了，该出的气都出了，如果是因为他离职的事，这都过去五六年了，难道还要揪着不放吗？
宋澈看他往出走，抢先两步挡在门前。
“聊聊？”
林祁眼都没抬，“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宋澈轻吐出一口气，“如果是因为我离职的事，我可以给你道歉。”
“你离职给我道什么歉？”林祁瞳孔漆黑，拿鼻孔哼了一声，“关我屁事？”
“我也想知道关你屁事？”宋澈的好脾气终于在这一刻用尽了，他抬眼对上林祁的眼神，“林祁，这都多少年了，没完了是吗？”
林祁浅浅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看着宋澈的眼神越来越冷，里面混杂着很多让人看不透的情绪，有讥诮还有失望。
他就带着这样的表情紧紧盯着宋澈，“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清楚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绽放开，从讥笑变成自嘲最后变为一丝苦笑。
“所以啊！你和江逸才是同一类人，你们才能成为朋友，而我和你们，”他顿了一下，“做不了朋友。”
林祁按着宋澈肩膀把人推开，然后摔门而去。
门板相撞的声音清楚落在待在隔壁房间里的林软耳中。
林软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宋澈房间的门大敞着，紧接着客厅里的灯亮起。